东湖之上,一只画舫孤零零地在湖面上缓缓游动,随身流转出一阵悦耳的琴音向四处飘荡。
如今已是深秋,秋风萧索,带来阵阵凉意。画舫四围幔布下垂,隔绝外界,其内隐隐向外散发热气,驱散些许冷意。
“华儿的琴艺越发精湛了!”一道惊叹声从画舫内传出。
“二哥过奖了。”女子眉眼弯弯,抬头盈盈一笑,然后又低头专注于指尖的动作。
忽然,东湖岸边,有人向画舫喊话道:“许二小姐,不必过谦!叶某以为‘此曲只应天上有’。今日幸得一闻,不知可否上画舫一叙?”
画舫幔布的一角被掀起,露出一张阳光爽朗的笑脸,“叶小弟,是你啊!快上来,里面暖和!”
说完,他又吩咐人将画舫划到岸边。
“二位,冒昧打扰了!”那人拱了拱手,满脸笑意,不见任何歉意。
“得了,跟我客气什么!”男子略带嫌弃地摆了摆手,示意落座。
随某人踏上画舫的,除了他的贴身侍女与侍卫,还有一主一仆。
见到后面的人,女子的琴音顿了顿,垂下的眼眸中闪现一抹惊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是他!
“对了,给你们介绍个人。这是白拓,北冰人士,来这儿游山玩水的。”某人的白玉扇指向身后的一位斯文秀气的男子,又似想到什么,看向女子问道:“许二小姐,可还记得?”
被点名的女子,隐去了眸中的波动,起身向他们一一见礼,浅笑道:“叶公子说笑了,南山之上,救命之恩,芳华岂敢忘记!”
原本懒洋洋半坐半躺的男子,闻言,有些许惊讶,起身坐正,道:“原来那日,这位公子也在?快快请坐!还未谢过公子当日出手相救舍妹之恩。不知公子如今在何处落脚,在下定当择日亲自上门答谢!”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若是真要答谢……”白拓顿了顿,笑道,“方才在岸边,琴音听得不甚清楚,只觉悦耳婉转,不知许小姐可愿再抚琴一曲,就当作谢礼?”
闻言,女子的小脸微微发红,飞快地瞧了眼白拓,又看向自家二哥。见他点头,她又缓缓坐到琴旁,白嫩的青葱小指置于琴弦之上,一阵琴音再次从指尖逸出。
女子安静地拨动琴弦,男子们静心倾听、品茶,一室暖意。
然而,一曲未了,画风突变。
“从今日起,太子妃禁足一月,不准踏出景宁殿半步!”
“臣妾没有害人之心,也没有做过害人之事!殿下为何不能信臣妾一回?”
“你有什么值得本太子信任的?”男子眼带嘲弄,挑起女子的下巴,轻声吐气道。
女子紧抿唇瓣,脸色惨白!
“在这景宁殿安分些,若再惹事,休怪本太子不顾两国之谊!”说完,男子甩开女子的下巴,看也不看一眼因他粗鲁的动作而倒在地上的人儿,迈步向前走去。
就在明黄的身影快踏出殿门之时,女子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道:“臣妾冤枉!”
那道身影顿了顿,毫不怜惜地迈步离去。
“臣妾冤枉!”
女子大呼,从床上惊醒,坐起,喘气微微有些困难,整个人似刚从水中出来般,大汗淋漓。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一位身穿粉衣小袄的侍女从外间掀帘进来,走到床边,掏出随身的手帕为女子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四下无人之时,侍女依然喜欢唤女子为“小姐”,而不是“太子妃”。虽然太子妃的身份高贵,却远不如在闺中时自由快乐。
见女子不出声,只是安静地望向眼前的床帐,连眼珠子都动也不动。
侍女非常心疼,轻声问道:“小姐可又是做噩梦了?”
“无碍。”女子摇了摇头,动了动唇,“彩云,几时了?”
“快卯时了。小姐可要起身?”见女子点头,彩云又道:“奴婢唤人备些热水,小姐沐浴后再更衣会舒服些。唉,比起东启,北冰的寒意来得又早又猛。好在尚衣房早早制备了保暖的衣物。小姐若觉得冷,可一定要与奴婢说,切莫像去年般冻着,病了大半个月才好。”
“你这丫头真是越发啰嗦了。”女子眼神温软地看向彩云。
“奴婢这是在关心小姐你嘛,奴婢从小就和彩衣一起伺候小姐,现在小姐身边只有奴婢了……”彩云边说边收起帕子,忽见女子脸色有些僵,猛然住了嘴,转了话题,“小姐,今日早膳可有想用的?奴婢一并吩咐她们去准备。”
“与往常一样,清淡些即可。”女子动了动唇。
“好,奴婢知道了。”
沐浴更衣后,女子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彩云上手梳妆。彩云的一双巧手,灵活地穿梭于女子的发间,完美的发髻瞬间成型。
彩云仔细端详镜中的女子,非常满意自己的杰作,发自内心地赞美道:“小姐可真美!彩云就没见过有比小姐更美的人儿了!”
女子掀眸往镜中瞧去,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哀伤,忽然出声道:“换一个,简单些的。”
“小姐,别换了吧?这样多美啊!”彩云哀呼道。
“纵然真的美又如何,他始终不会多看我一眼。”女子语气中似有一丝哀怨。
“小姐你……”
“是啊,再怎么打扮,殿下也不会稀罕来景宁殿的!呵呵!”
彩云蹙眉,转头看向未得通报擅自闯入室内的女子。
来人身披厚实的披风,一只手被侍女扶着,一只手垫在腰后,大摇大摆进入室内,径直就坐,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彩衣,你也太放肆了!”彩云出声训斥道。
那唤作“彩衣”的女子,直接无视了彩云的话,看向端坐在梳妆镜前不出声也未见有任何动作的女子,樱唇轻启,“太子妃,妾身听闻你病了几日,原本早该来探望,奈何妾身身子不适,殿下让妾身好生休养,适才今日前来。还请太子妃勿怪!”
出口的话虽勉强算得上客气,但表情与行为却不是那一回事,得意之态尽显。
“嗤!彩衣,殿下给你名分了?你一个下人竟敢到太子妃面前叫板,好大的胆子!”彩云不屑地瞥了眼彩衣,手上继续替女子梳妆。
“殿下说了,只要我生下孩儿,就晋我为贵妾。”彩衣扬起语气,一手抚摸未见任何隆起的小腹。
虽然殿下没有明确表示过,但她相信殿下就算看在孩子的情面上,也会给她个名分的。
“不要脸!也不回去照照镜子!”彩衣撇了撇嘴。
“你说谁不要脸呢?”彩衣似想起什么,语气一转,“彩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今日先既往不咎,且奉劝你一句,对我放尊重些。哪天你要是想清楚了,跟着这么个主子没出息,想来侍奉我,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二。”
“你做梦!出去!这里不欢迎你!”彩云怒不可遏,手中的木梳指向殿门的方向,对彩衣主仆二人道。
“放肆!太子妃都没发话,你一个小小的侍女在这里大呼小叫什么?”彩衣身边的侍女小翠出声道。
“你……”
“到底是谁放肆?”
轻轻柔柔的一句话,自女子口中逸出,却满带威严似是太子殿下往常的气势,瞬间惊住了主仆二人。
女子起身,清清浅浅的眼神扫向俨然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地盘的主仆二人。
彩衣扯了扯嘴角,“小姐,不,太子妃,你看我这记性竟还觉得这是东启国礼部尚书府的庶出小姐。”特意在‘庶出’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女子便是东启礼部尚书府二小姐,许芳华。一年前,自请远嫁北冰国和亲,以结两国之好。因她的大义,东启乾帝下旨收她为义妹,封为嘉善公主,并亲自送她出嫁。
“只是啊,这太子妃身份虽然高贵,却讨不得夫君的欢喜,病了也无人怜惜,真是好生可怜!竟还不如那个庶出小姐,在家中有人护着有人疼!”彩衣掩唇嗤笑,转头道:“小翠,若是你,你怎么选择?”
“那还用说嘛,自然是当太子妃了。”小翠学着彩衣的模样道。
“彩衣你别太过分了!小姐虽是庶女,却也是乾帝的义妹,是嘉善公主。这是某些人做梦也得不到的!”
“况且,小姐一向待你如姐妹,在东启时就未曾亏待于你,月银无几时都肯自掏腰包给你重病的爹看病,你就是如此回报小姐的吗?到了北冰国不久,你就背着小姐勾搭上了殿下。你怎么还好意思到小姐面前炫耀?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彩云气鼓鼓地控诉道。
“姐妹?这真是今日听到最大的笑话了。那点小恩小惠,不过是她故作施舍罢了,还要我记一辈子不成?”彩衣不屑道,“再次劝你别惹我,我既然有本事让殿下禁足你家小姐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是……”
“彩云,送客!”
“是,小姐!”彩云一脸怒气地看向彩衣,“门在那边,请吧!”
“敬酒不吃吃罚酒,走着瞧!”彩云正要转身离去,忽然瞥见殿外有一抹明黄的色彩,眼中闪过一缕精光,捏了捏小翠的手,便笑着向彩云走去,拉起了彩云的手。
“彩云,我都说了,你最好对我客气些,或许你我还可再续姐妹情……”
彩云像是碰到了什么极为恶心的东西,立马抽回了手,“谁要和你再续……”
“啊!”
彩衣摔在地上,手贴在小腹上,一脸惊恐交加。
“来人呐,快来人呐,太子妃意欲谋害小皇孙了!”小翠惊呼。
怎么会这样?
彩云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彩衣,她刚刚的力度根本不足以将人甩到地上。
许芳华蹙眉,“彩云,去请太医……”
“殿下?奴婢叩见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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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写文,有许多不足之处,请各位小仙女多多包涵、多多关照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