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学园贴出一篇告示,大意是说之前髑髅会窃据浑天楼,学园一直想找机会收回来,好交到社团手里真正造福学生。枫丹白露虽然从髑髅会手里强抢过来,其实并不算数;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学园社团可以报名抽签决定浑天楼归属。下面洋洋洒洒列出一百条筛选条件,譬如:
报名社团的主脑人物要在今年参加过选秀,并且至少取胜一场;
为避免人多拥挤破坏小楼内部生态,报名社团人数要在十人到十五人之间;
社团当中必须有两名以上的女性成员,但不能过半;
社团能够光大学园名声,比如能跟元始家族当主或者下代当主有过直接联系(比如交手、座谈);
社团有一个言简意赅的四言口号;
最近三天之内曾经跟其他社团举行过竞争性项目并且大获全胜;
社团当中拥有至少两名热爱运动(比如篮球)的成员;
为避免歧视嫌疑,社团当中必须包含F班学生,且F班学生为主要发起人之一;
社团拥有众所周知的宣传媒体(比如报纸);
社团成员拥有吃苦耐劳的精神(比如曾经在学园打工);
……
托马斯绞尽脑汁将这些条件掺和进去,就差没有点出社团名字必须叫枫丹白露、成员必须为十二人且其中五人为女性、主要发起人之一必须叫帕斯卡尔、今年参加选秀且同瓦特?伊萨克以及麦克斯韦?伊萨克先后交手。贴出告示之后托拉斯筛来筛去,没想到除了枫丹白露,竟还真有一个小小社团全部符合一百条标准:也不知多少年前F班学生牵头成立一个什么读书会,有个A班的混在里面今年选秀高中,前不久刚赢了一场猜什么灯谜的比赛,麦克斯韦来访的时候还亲自点评过这个社团的口号“多读好书”!托马斯顿时哭笑不得,挑来挑去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说不得只好也让他们抽签。
这个读书会虽然每隔几天就挑着横幅在学园里喊几句号子,不过多少年来不死不活的,人数也是越来越少,到今年只剩下十个人,没想到天赐良机凭空落下这样一个大好机会;且不说抽签赢了就能昂头挺胸进驻小楼,即便输了也能借这个机会大大出一场风头,至少可以到处宣扬他们曾经惜败在帕斯卡尔等人手下。
骰子楼里托马斯见那个读书会的头目邋里邋遢的,竟穿着短裤拖鞋来报名,不停皱眉,压低嗓门道:“你们可考虑清楚了,连髑髅会都斗不过他们,被帕斯卡尔等人给吓得屁滚尿流;你们虎口夺食,敢从他们手里硬抢小楼,不怕他们偷袭报复?小心走夜路的时候被他们用黑麻袋套了拖到路边冬青丛后面敲一顿闷棍,打断你胳膊打断你腿,教你半年下不了床!”
“不怕,古书上说,读书人,总是讲道理的!
“他们要是不讲道理呢?”
“要是不讲道理,大不了再还给他们!”
托马斯见那人说话时呆头呆脑的样子,暗暗跌足叹气:“唉,年轻人,还不知道世界之复杂,人心之险恶!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别说我没好心善意提醒!”
“古书上说,再,斯可矣!况且我已经想了四五遍了!洗了手脸、换了衣服,还拜了拜神、念了几种咒语,来搏个彩头!”伍德说道,他名字带木,况且说话做事透着几分呆气,故而博到个诨名唤作木呆子。
托马斯眼皮一翻,白眼多黑眼少瞅着伍德,阴阳怪气说道:“好吧,那就随我来吧!不过你们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可别怪我!”说罢带着他们走到枫丹白露外面时,已一圈圈挤满了人,各大社团因为种种异想天开般的规定给排斥在外,一个个大为光火:有人挑着横幅示威,有人举着牌子走来走去,还有人拿着喇叭在那里振臂高呼,要捍卫神圣且不容置疑、不可侵犯的权利!
怎奈任他们吼破嗓子,小楼里却只有枫丹白露跟读书会。托马斯取出两根竹签,一短一长,不断以目示意帕斯卡尔:“你们怎么说也是东家,就先抽吧!”他打算着帕斯卡尔抽到长签自然最好,若是去抽短的,他就故意挪动一下将长签送到他手里。
帕斯卡尔听到抽签定输赢这事,顿时慌了手脚,毕竟抽签一事跟道行深浅无关,虽然有人推之于运气抑或命数,不过在他看来只是无常罢了,这回可没有奥莉薇娅暗中偏帮。他本想请奥莉薇娅出面,不过奥莉薇娅说他才是枫丹白露招牌,无论结果如何他们不会有何怨言。帕斯卡尔本来还想着要是来了一大圈子人,抽中概率不大,这样一来即便抽不中也无需自责,哪知竟只来了一个社团,且看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难道是大有来头早已内定妥当?扭头去看波莉见她也是一头雾水在那里咬着手指头。波莉自诩学园万事通,也知道有读书会这么个东西,林荫大道边上有根破烂条幅不知道挂了多少年了,不过却从未听过他们有什么背景。
“请抽签吧!”托马斯双手帕斯卡尔身前一送。
罗素见帕斯卡尔还在犹豫,推了他一把:“别磨蹭了,我们还等着出结果,好去打球呢!”
帕斯卡尔不由自主往前迈步,见托马斯不停打眼色,愈发疑惑:“来者是客,要不让他们先抽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木呆子老实不客气就要下手。
奥莉薇娅忽然道:“住手,先说清楚,这抽签是如何定输赢!”
“那还用问吗?自然是长的赢,短的输。”
“呆头儿可不能想当然,这事关乎我们读书会百年基业,就看你这一抓了!要是失手你就是我们读书会千古罪人!我们要把你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天天望你身上吐口水,饭不给你吃,水不给你喝,书不给你看!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个瓜子脸、红裙子的女孩伸长脖子厉声说着,读书会众人纷纷附和,伸手指着那首如飞蓬的木呆子。
“这个……你们不要吓我!”木呆子擦了擦汗,挪了挪手指,一咬牙一跺脚:“古书上说,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就是你了!”
“你确定?”托马斯按着不撒手,一边使劲挤眼:“不再考虑考虑?”
“古书上说,万事天注定,半点不由人!老天爷要给我,自然会给我,我又何必再费心?”木呆子说着一把抽出来,用力太身子一个踉跄往后跌倒。那瓜子脸女生见托马斯连使眼色,刚要让木呆子抽另一根,怎奈木呆子已倒在她怀里,怒道:“你看你抽的什么签!这根签这么短,指定是输了!罚你三天不准吃饭,一天洗三次澡,三天不准看书!”
木呆子先前脸色只是难看,一听三天不准看书,嗷地一声怪叫出来:“不要慌,不要慌,也许另一根签更短!”说着哆哆嗦嗦去扒开托马斯右手,跟着又是嗷地一声怪叫,这下子却是高兴地直跳起来,瓜子脸女孩正凑上前,被他一下子撞翻在地:“哎呀,凯瑟琳你没事吧?”
那个叫凯瑟琳的女孩摸着下巴,眼笑眉开:“没事没事,我就说抽这根指定赢!我们赢啦,我们赢啦——”读书会十个人欢叫着抱成一团。
对面帕斯卡尔怔在那里,爱丽卡撇撇嘴低声道:“通共才两个人抽签,竟也输了,还真是本事!”
爱丽丝拉了她一把:“你别说了,他们打定主意要赶我们走,就算抽签不能得逞,也会想别的法子。”
“这倒也是。”
托马斯走上前赶赶地赔笑:“真对不住了,这次的事都是园长的主意。不过园长只吩咐抽签定输赢,却没说要你们什么时候搬出去。你们要是不方便可以一直……”
“愿赌服输,我们这就出去!”帕斯卡尔摆摆手。
“这个——其实我的意思是——”托马斯本来是想替帕斯卡尔等人挽回,只要赖着不走,凭读书会那几个货色也赶不动他们,这样耗上一段时间,让他们死心也就罢了;没想到竟让帕斯卡尔误会自己要立即赶他们出去,这下梁子可是越结越深了,见富尔顿、史蒂芬恨恨瞪着他,恨不得将他一口吞掉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暗想以后别说是晚上,白天恐怕都不敢一个人出门了,尤其是要避开偏僻人少的地方。“要是一开始说短的赢就好了,木呆子抽到长的,我就暗暗把手里的签掐得更短,唉,这么精妙绝伦的主意,怎么现在才想到。”托马斯一边暗骂一边抽着嘴巴子。
“刚把东西收拾进来,又要搬出去!整天跟着肥女厮混,脑子也不中用了。”爱丽卡忿忿说着。
“丑女胡说些什么呢!要不是我跟黑子,你连这枫丹白露门槛都摸不着呢!再说他抽签能把枫丹白露宫抽去,我们就不能花钱买回来?嗟,那个鸟窝头,我们要买下这小楼,你开个价,我绝不还口!”
“不卖,多少钱都不卖!”木呆子摇头晃脑,“古书上说——哎呦!凯瑟琳你干嘛打我?”
“古书上说你个头啊!你说多少钱都不会还口是吧?我们也是通情达理的人,不会多要你的,就1000个金铢好了!”
“1000个金铢?”波莉一下子跳了起来,“你还真敢说出口!”
“你不是说绝不还口吗?”
“我那是学电视上的人装装酷罢了,1000个金铢,你干脆割我的头好了!”
“肥女的头能值几个钱!”
“丑女的头又能值几个钱!”
“好了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吧!”奥莉薇娅见帕斯卡尔先是一脸自责恨不得以头触壁的样子,听到1000个金铢后就跟罗素、富尔顿、木呆子等人一样,一个劲掰着手指头,估计是在默算1000个金铢到底是多少钱——毕竟他们平时花钱都是按铜铢来算的,一下子听到1000个金铢,顿时给吓得懵了。
罗素算了半天没算清楚,猛然一拍篮球:“算了,不算了,算不过来!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凭什么总是听他们的?难道他们要我们去跳楼,我们也非得去跳楼不成?”
“无规矩不成方圆,这是规矩,懂不?要是一点规矩没有,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要是这规矩本来就有问题呢?比如说打球的时候,只准扣篮、不准飘在外面投篮?”
“什么?”拉伯雷一下子跳了起来,长发根根戟立,“那我岂不是必输无疑!”
“对啊,很多规矩看似公平,其实不然。”
帕斯卡尔眼前一亮,忽然想到为何一定要遵循别人制定的规则,尤其是这些规则还有待商榷,从四大学园分野到分班、演武、选秀,再到今天抽签……如果规则本来就不公平,他们恪守规则岂不是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要是这样下去岂不是一辈子注定被人牵着鼻子走?
就像爱丽丝所说,哪怕这次侥幸渡过抽签这关,他们说不定还会想出什么蹊跷花样出来,直到将他们赶出枫丹白露为止。为何一定要顺着他们定的规则做事,尤其是这些规则还是朝令夕改看人下菜?譬如以前髑髅会强占浑天楼时,也没听说要查验什么花名帖,更没有要抽签定输赢。
帕斯卡尔自然不甘心就此被赶出去,只是总不能出尔反尔,故而空有一身道行,却想不到什么法子夺回小楼,这时想到破局之法后忽而一笑——既然不再受这些条条框框的桎梏,凭他道行夺回小楼不过是早晚的事。接下来帕斯卡尔就去朝夕塘修行,其实是借机盘算下如何吓唬木呆子等人。黛博拉也要过去,两人就并肩走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已原谅帕斯卡尔,偶尔撞见已不再刻意避开,隔三差五两人也说几句话。帕斯卡尔一直想要说声对不起却总说不出口,想到以后日子还长,不争一时片刻,所以也不怎么上心——只是他万万不曾想到,直到最后他竟未能亲口对黛博拉说出这三个字。
两人从林荫道走时迎面撞见海伦,帕斯卡尔侧过头去想要装作未曾看见,哪知海伦竟主动打起招呼:“帕斯卡尔、黛博拉,你们去哪儿?”
黛博拉看了看帕斯卡尔,见他不肯开口,应道:“朝夕塘。”
“你们是一起去修行吗?”这一来黛博拉也红了脸说不出话来,海伦笑道:“不耽误你们了,你们快去吧!”
帕斯卡尔见海伦一口一个你们,生怕她误会自己跟黛博拉有什么纠葛,待要解释,转念一想:“她误不误会又能怎样,再说也许她只是随便打招呼而已,根本不会留意这个吧。”到了朝夕塘后黛博拉见帕斯卡尔愁眉苦脸,眉毛眼睛几乎挤成一团,问道:“咱们真要这么放弃枫丹白露吗?”毕竟这些天她跟爱丽丝一直在花心思装扮小楼,大概就如同小女孩打扮娃娃一样,已装扮得七七八八,非但灯笼、流苏挂满小楼,还买了一大堆摆件准备四处安放——就这么拱手让人,实在心有不甘。
“愿赌服输。不过他们的游戏玩完了,该轮到我们的游戏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