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博拉没想到帕斯卡尔竟会想到这招,再生出两株豌豆射手,豌豆射手喷出水龙,地上豆粒滚聚起来,豆芽疯长盘住纸塔,纸塔也不甘心似的卖力拔高,豆芽则层层捆住纸塔要将其拖住,怎奈纸塔冲力太强,缠绕上面的豆芽不住崩断。黛博拉再度皱眉,咬着嘴唇:“不好意思了,帕斯卡尔同学。”说着双手十指相抵,呈倒三角形,对准帕斯卡尔。豆粒中潜藏有不少黑豆,一粒粒滚动着,竟被绿豆“吃掉”,跟着从豆芽尖梢生了出来,不多时密密麻麻的黑豆就嵌满纸塔,黑白相间,好似少年头上夹杂许多白发,一眼看去显得有些渗人。黛博拉双手一合,手掌处发生一声轻响,那边黑豆却瞬时爆开,噼啪声密如擂鼓,登时就见纸屑漫天飞舞,纸塔被轰得粉碎。奥莉维娅身子一晃到了对岸,生怕帕斯卡尔禁受不住,随时准备出手救人。河对岸F班一众人也看得紧张,不由自主齐刷刷站起来,没想到选秀选拔比试竟到生死相搏的田地,惊叹者有之,不以为然者也大有人在。不知道是不是疑心生暗鬼,黛博拉似乎听到有人不停冷笑,说她为求一胜竟然下此毒手,跟着眼前一黑身子微微摇晃险些晕倒。就在此时身后一声轰响,跟着身上一凉被水花淋湿,发觉肩膀上一样东西似风一样划过,侧目看去竟是白花花一柄纸刀,帕斯卡尔那有些沙哑的声音也自身后传来:“黛博拉同学,你输了。”
“我没输!”黛博拉猛然一甩头发,头上青花甩出。帕斯卡尔借着纸塔掩饰瞒天过海,遁地穿行到水里,再从黛博拉身后现身突袭,满拟胜券在握,哪知黛博拉还会绝地反扑,眼前青花不住绽放,暴涨数十倍后几乎比人还大,刚觉得惊诧忽然发觉纸花已然到了脚下,花瓣一片片收拢起来,将他身子层层裹住,待要挣扎时身子像被钉住,哪里还能活动分毫,心里一惊:“花幻术!”
黛博拉一转身轻轻飘到一边,见帕斯卡尔木雕石塑一样伫立眼前,刚要动手忽觉眼前一花,竟看到自己脸颊飘在身前!大惊之下定睛看去,就见手脚也在眼前漂浮,像是身子被四分五裂,难道刚才施展花幻术时,帕斯卡尔绝地反击竟用纸刀将她斩杀?不会!帕斯卡尔有不忍之心,就算落败也不会下此杀手,再说如果自己被分尸,如何会看到自己脸庞,刚想到这里身子一紧,手脚都被紧紧束缚住,这时眼前清光大亮,见身前手掌大小的纸片纷飞,先前所见幻象不过是画在纸片上面,身子却被纸龙绕住,龙头正昂扬在肩膀处。
“黛博拉同学,你输了!”
“我没输!”黛博拉先前刚想到自己踏上选秀擂台,跟着迈入柏拉图学园,接下来便是偎依在母亲怀里笑逐颜开,一瞬间心中所有幻相破灭,竟歇斯底里喊了出来,身子扭动之下豆粒簌簌从袖中掉出,立时就是点燃爆竹似的连串巨响。
“不好!”帕斯卡尔赶紧跺脚,纸龙身子收缩并拢,要整个护住黛博拉身子,哪知黛博拉急怒攻心之下,竟将所有黑豆一股脑放出,瞬间将纸龙炸得粉碎;刚要伸手就见眼前人影一闪,马尾甩动处奥莉维娅已掠了过来,一手搭上黛博拉肩膀,爆裂中的黑豆立时被弹开,半空中由近及远炸开一团团似烟似雾的东西。
“我不想输……”黛博拉声音呜咽,身子再也支撑不住往前扑倒。帕斯卡尔见黛博拉双臂衣袖被炸得粉碎,略显黝黑的手臂上血痕淋漓,怔在哪里不知该如何是好,本应向前将她扶住,这时脑子像是被抽空一样;等回过神来奥莉维娅已拦腰扶住黛博拉,斯宾诺莎魔杖上灰光闪过,灰光过处将黛博拉胳膊上血迹抹得干干净净。
“黛博拉的伤势没什么大碍,不过这次比斗耗损太多魔力,恐怕要好好休息几天。”斯宾诺莎说道,奥莉维娅点点头看了帕斯卡尔一眼,抱着黛博拉身子跃到对岸,狸猫般轻盈落地。
“老师我……”帕斯卡尔想要辩解几句,可是搜肠刮肚却想不到什么说辞。
“没什么。”斯宾诺莎含笑点头。帕斯卡尔呆在那里,脚底下书页被水浸湿,又没有魔力加持,身子慢慢沉了下去,蓦地瞥见黛博拉头上那朵青花正逐水飘去,竟鬼使神差般怔在那里,也不知道伸手取来。“你小子想什么呢!”帕斯卡尔被罗素话声惊醒,身子刚被夹起头顶就忽地一下,原来是波莉紧急迫降,冲的太猛蝴蝶结都撞到他头上。
“喂,黑子,你刚才还真狠呐,把豆芽女都给炸哭了!用的什么宝贝?”
“不……”
“不说?好吧,果然一级机密,不能告诉别人!号外号外,F班山中比武,一黑脸黑心同学,带着祖传……不对,他自己秘密研发的黑火药,把对手豆芽女炸得哇哇大哭,简直不像话!看来长得黑的人,心肠也就是黑!PS:本记者跟这位黑同学有着很深的关系,可以从他那里买到这种很厉害的黑火药,有需要的同学请不要客气,各位同学要广而告之!”波莉飞快写好,咬着手指头细细打量,像是再斟酌字句,“对了,这种很厉害的黑火药每斤只要100银铢,价钱嘛凭我跟黑同学很深的关系,可以再商量!”
“幸亏我早提醒你她头上那朵小花,你猜到是幻术?”罗素见黛博拉甩出青花后帕斯卡尔就直勾勾愣住,黛博拉头发又不长,自然不会让他着迷,想来是中了幻术。
“那朵纸花若是用来物理攻击,会耗费太多魔力,我以为黛博拉不以魔力见长,不过……”帕斯卡尔看着对岸满地豆粒,小山般堆积的豆芽,黛博拉大概是将日积月累的魔力都使出来了吧!
“喂,黑……胖子,你是怎么破掉黛博拉幻术的?”爱丽卡听到帕斯卡尔跟罗素提及幻术,忍不住好奇过来问道,差点喊出黑子,不过想到黑子这名字出自波莉之口,自己跟她要坚决划清界限,故而转口喊做胖子,心想无论如何帕斯卡尔身子都比高挑的罗素粗上一圈,喊他胖子也不为过。
帕斯卡尔怔了怔,这才低声道:“我猜到幻术是干扰五感,所以用记忆取代感觉。”
“什么意思?”波莉沉下身子,故意挨着帕斯卡尔,爱丽卡忍不住皱眉往后退了两步。旁人也想知道帕斯卡尔怎样破掉幻术,忍不住凑了过来。
帕斯卡尔浑身的不自在,简直像是穿反了衣服被人盯着一样:“这么说吧,有个实验是这样的,给人带上偏光眼镜,让人们看到的东西都偏左30°,这样一来人们伸出手去摸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往左边摸去,不过试错几次发现其中关窍后,就会慢慢修正过来。”
“不错,判断比感官更重要!”拉伯雷嚼着妙脆角,心里想到的是有些东西看上去花里胡哨的味道却不咋地,有些东西看去平平常常嚼起来却是回味无穷,这方面的经验他堪称丰富。
“这跟你破掉幻术有什么关系?”
“我既然猜到黛博拉会施展幻术,就默记下自己跟黛博拉的方位,等到施展幻术的时候,就不去管眼前看到什么,而是去找记忆里我们两人的位置,所以才能用纸龙束缚住她。”
“哦,原来如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波莉拍拍帕斯卡尔肩膀,“号外号外,幻术终结者诞生!只要简简单单一个窍门,就能干掉所有幻术,想知道这个窍门吗?想知道幻术的终极奥秘吗?详情尽在芦苇报!售价只有1金铢!我是美女小记者波莉,欢迎学园同学前来咨询洽谈购买!”
爱丽卡本以为帕斯卡尔学到什么高阶魔法能克制幻术,哪知道理这么简单撇撇嘴走开,爱丽丝红着脸问道:“帕斯卡尔同学,请问你是在哪里看到的,先前说的那些?”
“一本心理学的书,《心理学的故事》,墨顿?亨特写的。”
“谢谢。”爱丽丝躬身道谢,转身跟着爱丽卡走开,就听爱丽卡说道:“你不会真去看那些杂书吧?他不过是碰巧用上罢了!”
奥莉维娅在一旁扶着黛博拉,听到帕斯卡尔所说,他所用的法子已超出魔法藩篱,听上去虽然简单,做起来只怕没那么轻松自在,强行用记忆覆写感觉,像是人为操纵脑神经活动了。没想到帕斯卡尔学识如此博杂,竟另辟蹊径将心理学的东西都引入魔法,先前她只以为唯有魔法才能克制魔法,看来帕斯卡学园一行,并非无所收获呢!正这样想着时见帕斯卡尔孤身走到河边洗手,鬼使神差般跟了过去。
帕斯卡尔看着水中奥莉维娅倒影走近,说道;“谢谢!”
“没什么,这不过是我分内事罢了。”
“不是这个,是之前分组的事。”帕斯卡尔扭头看着奥莉维娅,“据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些叫做老千的在扑克牌上留下记号,比如在边上稍微留个折痕,现在魔法盛行,人们都不大知道这种简单的把戏了。”
奥莉维娅没想到帕斯卡尔会留意到这点,微微脸红,见他指尖浸在水中,河水流过像是抽出一丝红绫:“看来刚才遁地穿行,也让你吃了不少苦头呢!你放心,黛博拉身子没事。”
“我知道。”
“那你为何愁眉苦脸的?”
“她身子没事,可是她的心呢?我的心呢?”
“你内疚吗?”
“我不是内疚,既然是比武,难免有赢又输。我在想别的事,我在想我总觉得自己应当与人为善,一些举手之劳如果不主动去帮别人,都觉得心里别扭;可是我真的是个好人吗?比武之前我愿意告诉黛博拉我修习魔法的心得,连苦心孤诣找到的窍门都毫不吝啬分享出来,好像要祝福她马到成功一样,可是回过头去呢,接着搜肠刮肚想法子对付她,下手的时候不曾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连海涅都肯成全她,我却连这个念头都没想过!自以为愿意去帮她,结果却伤得她最重,这算哪门子好人?这算不算是伪善?”
奥莉维娅没想到帕斯卡尔看去闷葫芦一般,心思竟如此九曲回肠:“你想太多了……你们都没做错什么。”
“如果我们都是对的,那为何结果却是错的呢?”
奥莉维娅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毕竟选秀可是关涉到一生命运的事,谁都不会儿戏,再说帕斯卡尔死党罗素胜出,他更得赢下比武两人才不会分开;可是黛博拉一样看得很重,平时一个人早出晚归,不是上课就是在朝夕塘修行,对着墙上柏拉图学园的徽记鞭策自己,不也是为了能借着选秀鲤鱼跃龙门吗?这次山中比武功亏一篑,身子伤势并不要紧,只怕心里受创更让她难受吧。“要是名额多一点就好了。”
“名额多一点……”帕斯卡尔脑海中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什么,不过念头一闪而过,苦苦思索却再也想不起刚才触动了什么念头。
“好好准备选秀的事吧!”奥莉维娅说道,“听说今年的对手全都是牛顿学园的人,到时候就不是魔法跟魔法的对决了,而是魔法跟技术的较量!”帕斯卡尔道声多谢转身回去。奥莉维亚也回到黛博拉身边,见她眼皮不住跳着,身子也隐隐颤动,不知道是不是昏迷中还在想着比武的事。斯宾诺莎则站在一旁,魔杖在黛博拉身前来回扫动,灰光濛濛罩住她身子似是助她镇定安神。“我原以为胜者只有喜悦,没想到胜者也要背负罪孽。”奥莉维娅叹道,“老师能回答这个问题吗?为什么每个人都是对的,但结果却是错的呢?”
“是什么,将这种结果加诸于他们身上呢?”斯宾诺莎似笑非笑看着奥莉维亚。
奥莉维亚一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