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走出梳洗室,用仆人奉上的冰泉香巾轻敷了脸,清凉的寒意让他头脑清醒了些,正思忖的时候,迎面两个人走了过来。
这里的主人,耿德子爵圆滚滚的脸上依然是堆满了刻意的笑容,两只眼睛眯成了细线;他身边则是一个身材和脸庞都显瘦狭,留着两片精心修剪过的髭须的中年男子。
看情形,中年男子应该是刚到,正被耿德男爵迎进来。
艾的视线落到耿德身侧的那个中年男子身上,不由得微微一愣,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一面的样子。
而对方看见艾之后,也是呆了一呆,却马上反应过来,笑着行礼道:
“原来是利库克男爵,想不到又在这里见面了,真是巧啊。”
艾随即也想了起来,回礼道:
“确实很巧,巴巴洛亚子爵先生。”
“怎么,霍德?你和达安是老相识?”
一侧的耿德有些诧异。
“说不上是老相识,在入京的路上遇上过巴巴洛亚大人,没想到在这里又巧遇了。”
“是啊,”霍德并不似艾那么的冷淡,而是颇为地热切地说道:
“在几天前有幸遇见利库克大人,畅谈了半日;本想入京后找个机会正式拜会,倒不曾想今天先又见面了。说起来,你我还真是有缘啊。”
“哈哈,这么说,两位待会儿得多聊聊了。不过,现在霍德你得先跟我走,你也是这里的稀客,我得将你介绍给这里的诸位人物呢。”
耿德依旧是一副和谁都自来熟的样子,半搂着霍德朝大厅内人最集中的那个圈子走去。
艾想了想,并没有跟在两人身后,而是朝花园的方向行去。
耿德子爵算是这一带坊市的地头蛇,人头广,身后据说也有些来历;因此他的下午茶会每月举行一次,出席的人都不少,算是满茏坊贵族圈子里颇有些名气的聚会了。
这次的聚会,因为有了艾和霍德等几个不常来的南方客人,话题的中心自然围绕着新来的几人。艾也不得不重复地向不同地人介绍南面的形势,顺便也借机打听京城里的最新消息和动向。
纷纷扰扰一两个小时后,艾首先起身告退,携?芙雅,坐上马车离去。
霍德巴巴洛亚站在花园内,看着艾和?芙雅离去的方向,手指轻捻着髭须,若有所思的样子。
身后,他的夫人,巴巴洛亚米蒂子爵夫人凑了上来,轻声说道:
“怎么了,你对那个利库克男爵这么感兴趣?还是,对利库克男爵夫人恋恋不舍啊?”
语中带着几分嫉忌的醋意,显然子爵夫人对今天下午夺去了众人的视线,让她显得暗淡无光的?芙雅有着不小的怨念。
霍德脸色一沉,低声喝道:
“你吃的哪门子飞醋!”
掉过头来,又解释兼安抚道:
“这个利库克,今天我观察他了一会儿,这人话不多,有限的几句话也不怎么热切,象是不屑与这里的人交流一样。一个乡下小贵族,刚到圣京,怎么敢这样搭架子?”
“除非,他身后真有什么大人物撑腰?”
随后接着问道:
“你和他夫人应该也聊过几句,感觉怎样?”
子爵夫人撇了撇嘴,显然仍有些不能释怀:
“能怎么样,表面看上去都装得客客套套的,骨子里却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不过是个小小的一等男爵夫人罢了,还以为是在她们那儿的乡下吧?”
“对了。”
霍德一拍手,点头道:
“这感觉就没错了。利库克自己倒还罢了;他的夫人一看就知道出身不俗,身上的气质不像是从乡下小地方出来的,一定是出身一个大家族。。。这样的话,看来我过几天得找个机会拜会一下这个利库克男爵了。”
马车内,艾盯着?芙雅的脸容,久久不语。
?芙雅有些诧异:
“怎么啦?我的化妆易容哪里露出什么破绽了吗?”
艾故作肃然:
“破绽倒没有;不过,你即使化妆成不到原来一成的容貌,依然艳压全场。已经有不少色迷迷的家伙旁敲侧击地打听你的情况。。。看来今后可不能带你来这样的场合了。”
即便是隔着妆容,?芙雅的脸上也隐隐露出红晕,轻轻啐了口,道:
“没想到你也这么贫嘴。”
艾正容道:
“好。今天收获怎样?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吗?”
“没有。”
?芙雅微微摇头:
“这些个夫人太太们只会说些道听途说的八卦,或者是别人家的家长里短,哪里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你这里呢?”
艾点头,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芙雅陷入沉思:
“是有些反常。照理说,京城里这时肯定有西征胜负的消息了,一有消息,以贵族圈子里的习惯,肯定传得沸沸扬扬了。除非。。。”
艾迎上?芙雅探询的目光,接下去说道:
“除非有人刻意把消息给封锁了。”
“要做到这一步的,也只有那个人了。不过,他的动机何在呢?”
?芙雅显然有疑惑未解。
艾却只是说道:
“现在无需猜测,先确定情况是否如我们估计的吧。有可能,今天接触的那些人还不够格接触到这机密消息?也或许别人不透露给我们这样的外来者?”
?芙雅沉思道:
“嗯,或许吧。那么,京城里留下的那条暗线可以去接触一下了,以利库克背后的那人来说,如果京里有消息的话,他没可能不知道的。我回去后看看有没有那边来的拜帖,算时间,应该也来了。”
“嗯,你通过你的渠道去联络看看,我也用我的方式去打探些消息。”
艾点了点头。
夏岸坊。
记得曾有个著名的圣域武者说过,伟大的圣京就像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夏岸坊则就是这美女的菊花;所有肮脏的排泄物都聚集在这里。
这话说得粗糙,但道理却很实在。
再美丽的女子,身上也有肮脏龌龊的地方;一如夏岸坊之对于圣京。
这片地方,也可以说是当权者刻意留在圣京里,就像每个人都需要一个排泄的地方。
秋已入半,夜间的京城里寒意已侵人肌骨。圣京的大多数地方,依然灯火通明,人声如沸。
夏岸坊也是如此。
杜里克推开狭窄街角的一个小酒吧的木门,走了进去。
这是个很典型的夏岸坊的酒吧,灯火昏暗,一进去,廉价的麦酒夹杂着刺鼻的香水和汗臭味就直冲鼻孔,让杜里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克制住那股本能的厌恶,杜里克眼光扫了扫:小小的酒吧里已经挤了不少人,热闹的很,也没有人上来招呼。
杜里克迳自走到吧台前,挑了个还算干净的空位坐下,招呼了一声:
“来一杯你们这儿最好的酒,烫得热一点。”
杜里克最近刚随着南方的一名勋爵到圣京里来。
主家让他帮忙在城里打探一下消息,特别是北方大战的消息;杜里克也久闻夏岸坊的大名,于是就欣然来此。
他的身手不错,是名大剑师。所以自信即使在混乱的夏岸坊里也足以自保。
不过,一直以来,他都是勋爵的首席武士,供奉十分优渥,生活也颇讲究质量,到了这不上档次的地方,有些小小的不习惯。
可杜里克自认为不是很矫情的人,大英雄真本色,能上能下;所以也就抛开心里的那丝不适,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周围的人来。
穿着清凉,身材惹火的酒吧女侍扭着惹火的小腰走了过来,端上杜里克要的酒。
一俯身,上身几乎完全暴露在杜里克的眼前。
杜里克哈哈笑了笑,眼光在那身体和浓妆下,那张年轻的脸上扫了几眼,接过了酒杯;却没有象其他人那样,顺手在女子丰满诱人的臀部上揩上些油。
这让女子有些意外,转身走开的时候,多瞥了杜里克一眼。
杜里克今年三十二岁,正是男人的黄金时间,身材英挺,脸庞也颇为俊朗;颇为吸引女子的注意。
特别是身上的武士服,精工细作,颇为考究;坐在那里,和周围那群粗陋的冒险者和低级武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端起酒杯,小口喝了一口。这里的麦酒口感马马虎虎,但温度恰到好处,热热的沿着喉咙下肚,顿时驱散了身上的微微寒意。
又喝了几口,杜里克继续打量着周围的人。
酒吧里的人,形形色色,不一而足;但多是相貌粗豪,身形彪悍,随身背着刀剑的武者。
杜里克附近的人,看着他的眼色都并不怎么客气。
杜里克也不在意,自顾喝酒,有意无意地听着周围人谈天说地。
这里的人,听上去都是在夏岸坊里捞生活的;口中谈的,也大多是坊市里或是城里黑白道上,最近发生的事情,倒没有杜里克想要的消息。
倒是角落里一个一直不说话的人引起了杜里克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