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时分。
从地上一跃而起。睁开眼睛,打量四周的环境。发现自己已身处一个小小的教堂内。
阳光从上方破碎的窗户中洒下来,照得教堂内亮堂堂的,一片煦暖安详的气氛。身后是一座祖神的石像。
刚才艾便是睡在石像前的青石地板上。
从斑驳的神像和凋敝的四壁来看,这里的香火应该不是很好,不过,教堂里却打扫的很是干净。
此时,一阵刺痛从艾的头部传来,让他顿时想起了昨晚的那桩袭击。伸手往头上一探时,却发现伤处已包扎上了洁净的纱布。
微微一怔下,艾快速地在教堂里绕了一圈,教堂很小,除了前部的神殿外,便是一个简陋的后院,有着一幢低矮的平房,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发现半个人影。
艾回到前院,独自站立在石像下,闭起眼,努力回忆自己昏睡后的一切。
回忆中,只记得有一个模模糊糊地白色倩影,以及那股仍未完全散去的淡淡幽香。
是谁?收留救护了自己?
艾努力地回忆着,想记起那白色身影的更多细节,但他只记得,这身影,似乎带着一股罕见的圣洁的意味。
是这破旧祖神庙里的修女吗?
显然这个问题,现在是没有答案了,而艾知道自己也不能在这里久留。
留下一枚红宝石,放在神像前破旧的石台上,艾随后迅疾地离开了这里。
。。。
两个月后,阿索里亚深处,恶蟒沼泽内。
一望无际的灰黄色笼罩着大地,乍一看上去,地面上仿佛是再普通不过的土壤;只有踏足其上,才知道这里绝大多数地方,都是深不见底的泥沼。
别说是人,只怕是巨龙,到了这里,也会被轻易地吞没。
虽然隔着灰色的天空,正午太阳的热力仍是毫无衰减的传了进来,整个沼泽,就像一个巨大的蒸笼,无比的潮湿和闷热。
沼泽表面上不时一阵翻动,冒出一个个巨大的泥浆气泡,破裂后吐出股股带着诡异绿色的水汽,让沼泽大多数地方,笼上了一层灰绿色的雾气。
这就是传言中中人立死的剧毒瘴气。
在这个绝无人影,甚至看上去兽踪也是渺然的绝地,生长着很多奇异的植物。或花或草,或菇或树,形态千奇百怪,难以名状。
大多数植物,都有着鲜艳甚至有些妖异的颜色,不少还在空旷的沼泽地面上,散发着或芳香,或奇臭无比的气味。
随着太阳一点点西斜,沼泽地里的温度也在快速地下降着。
终于,到黄昏时分,无数不知名的毒虫蛇蚁,一下子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仿佛它们才是这片土地上的真正主人;刚才还寂静无比的沼泽里,一下子充满了生机,或是,杀机。
一块褐色的土块翻动了一下,从下面探出一个脏兮兮的头颅来。面部被淤泥沾满,无法辨认,眼窝处有两个深陷的泥洞,眼力好的话,可以看出那本来是一对蓝色的眼珠,不过现在已充满了血丝。
托雷斯小心翼翼地观察了片刻,确定周围没有异样之后,这才吐掉咬在口中,用以呼吸的芦管;伸手从腰际不知何处,掏出一个装水的皮袋,抹去口唇处的泥浆,谨慎地喝了一小口,却不咽下,而是先漱了漱口,吐了出来后,这才放心地大口喝了几口。
这里的泥浆也不知道是多少年的腐烂东西形成的,充斥着各种古怪的毒素,他可不想一不小心送了自己的小命。
“这该死的鬼地方,南方的云梦泽,比起这里来,简直就是天堂了;我发誓,下次就是打死我,也再不到这里来了。”
托雷斯已经在这里埋伏了两天一夜了。
托雷斯来自于大陆南方的一个武者世家,不过到他这一代,家族已经没落了。
家族为了把他送入阿索里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他自己也吃了不少苦头,为的就是在这里搏一把运气。
因此,托雷斯还得继续埋伏下去,不管有多危险。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托雷斯伏下身,悄无声息地往一侧略高出地面的土坡爬了过去。
他爬行的姿势甚是奇怪,就像一条在泥沼里游动的蜥蜴。
仔细观察下,他的脚掌上套着两个大大的脚套状的东西,正是托雷斯为这次沼泽之行特地购买的巨蜥爪套,爪趾间有翼膜,极有利于在沼泽中保持平衡和行动。
半饷后,托雷斯终于爬到了坡顶。
坡底的另一侧,十几米的地方,生长着一片亮紫色,形状如马蹄般的小花,散发着如同蜂蜜般的淡淡甜香。再过去,则是一片低矮的血红色草藤植物。
托雷斯的目标是银线蛙,这种罕见的蛙以背上显目的闪亮银线得名,在大陆其他地方早已灭绝,据传只有在阿索里亚,恶蟒沼泽的深处还有存在。
打听到这个消息耗费掉了托雷斯身上最后的几个金盾,不过没关系,这一切都值得,银线蛙天生嗜食各类剧毒虫蚁,它颌下的毒囊内产生的毒液,排的上天下十大奇毒;而银线蛙的胆,却是几乎能解各类怪异毒伤恶疮的圣药。
一头银线蛙,在阿索里亚这个地方,也能卖个上百枚的金盾;要是到北方的大城市里,运气好时,翻上十倍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两天前,托雷斯幸运地在这个坡地上发现了一头银线蛙,虽然当时事起突然,他只瞥了一眼而来不及下手捕捉。
不过托雷斯相信银线蛙还是会回到这里来的,因为那丛紫色的马蹄蔷是细腰红魔蜂的最爱,而细腰红魔蜂则是银线蛙最喜欢的美食之一。
这次,上天已经给了他不错的运气,接下来,考验的是他的耐心了。
这两天,托雷斯白天便潜在沼泽下躲避酷热,到黄昏时分,银线蛙出动捕食的时候便埋伏在坡顶小心观望等候;两天下来,他甚至连一片干肉都不敢食用,只是喝水维持体力;银线蛙有着极其敏锐的感觉,他生怕干肉的香气会被警觉的银线蛙发现。
从坡顶看上去,那片血红色的草藤似乎是个更好的埋伏地,不过,就算给托雷斯另外一个胆,也不敢稍稍靠近那里半点。
托雷斯知道那可是凶名赫赫的血蛇藤,露出地表的,只是极小一部分,地面下,血蛇藤的根系极其发达,任何稍大点的动物只要进入它的根系范围,就会突然被无数坚藤攻击,缠绕不放,然后被生生吸食掉。在这个沼泽的地形里,就算托雷斯现在腰上绑着气囊,脚底套着巨蜥爪,也没有半分逃掉的机会。
从傍晚开始,直至第二天天大亮,在恶蟒沼泽里,都是毒虫毒蚁的天下。
今天看来是托雷斯的幸运日,刚爬上坡顶,就看见一群几十来只细腰红蜂在那一丛紫色的马蹄蔷里面飞舞来去,在最后几缕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发着如同红宝石般的光芒,甚是显眼。
托雷斯伏下身,身体大半陷入了淤泥之中,因腰上绑着气囊的缘故,不用担心沉入泥里;只留下一个头,从坡顶探了出来,目光炯炯地盯着那丛马蹄蔷周围。
就在他的眼睛都看得快要发花的时候,托雷斯突然瞥见一丝银光,在一株马蹄蔷根部闪了一下。
那是一只拳头大的小蛙,虽然刚从泥中爬出来,碧油油的四肢和身体却是油光水滑,没有沾染半点污泥,背上有着三条明显的闪亮银线。
正是他的目标:银线蛙。
托雷斯心下激动,身体却伏得更低了。银线蛙行动极为敏捷,听觉和嗅觉出色;在这淤泥遍布的沼泽地里,自己的行动大受限制,只有一击的机会。
托雷斯极其缓慢,一寸寸地调整着四肢身体的姿势,蓄势待发,眼睛却紧紧盯着前方那只小蛙,等待着最佳的机会。
银线蛙藏身于马蹄蔷中,碧绿的身体几乎和马蹄蔷的枝叶混同在一起,不时张口,一根细细的长舌闪电般射出,裹住头顶上落单飞过的细腰红蜂,随即快速地吞入腹中。两只突出于头顶的大眼,却一直看着花丛左侧边缘处。
托雷斯顺着银线蛙的眼神望去,发现那一侧的一株刺藤上,停着一只比喜鹊稍小一些的鸟,扁脸尖喙,一双血红的鸟眼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地下的银线蛙。
托雷斯心下不由得又忧又喜:忧的是,这只鸟分明是一只枭面隼,是恶蟒沼泽里,银线蛙少有的天敌之一,看那架势,也盯上了自己的目标;喜的是,银线蛙的注意显然全给这只枭面隼吸引住了,自己大有可能做上一回在后的黄雀。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接下来,就看自己的运气究竟有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