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入新秦王麾下,若仅凭三言两语的惊世声音,怕也不过能得根烧火棍了,想要谋个好位置,还得有真才实学。X
左断刃寻着驴蹄印去找到刘继文的时候,倒是发现他脸上早没了失魂落魄的丧气劲,不知道从哪里抓了只凤尾鸡,架着火堆正烤得鸡皮发出阵阵肉类烧着后的闷人香气。
他是看着黑甲大军一直往前而行,于是在被左断刃那百名枪兵围住的时候,略有些惊讶,但再没有英雄有个硬气,或者地痞混子会做的摇尾乞怜,只是指着架上的鸡肉说道,能否让他吃个饱饭。
左断刃并未发声,只是提着刀站在旁边,静静看着他。
刘继文慢条斯理的烤着鸡肉,而后叹息一声,说道:“天下都说七公子如何传奇,真遇到了,才知道也是这般小肚鸡肠。既然用不上,又何必因为在下的过往而杀人,当真是自己不用的,也不让别人用了么。”
“继续说。”左断刃冷笑着看着他。
他却不再说话了,将半生不熟的鸡肉用把匕首切了,从怀里掏出些椒盐撒了上去。“做个饱死鬼吧,到时候就省得喝了孟婆汤,忘记了家乡的好。”
在外游荡了多年,家乡的不好,他都已经忘记了,现在的心中只记得旧楚的羊肉汤是如何鲜美。
等他吃完之后,左断刃这才开口,把唐七的意思大概说了一遍。
刘继文满脸不敢相信,以为是要自己去自投罗网。左断刃看到如此不爽快,脸上十分不悦,转身就带着持着长枪的甲士们骑马离开。
披着重甲的战马,在草原上齐步走着,落蹄发出沉闷的响声,声声敲在捧着大半个凤尾鸡的不老人心中。这阵势终究是让他相信了,而后下定决心追了上去。先前那番言论不得人待见,这会儿追上去虽然有些面子挂不住,可毕竟唐七给了台阶,他要不顺着往下走,那当真就是白活了这么些年。
追上左断刃之后,他躬身在这位断刀门长老坐骑前心悦诚服的躬身说道:“日后若能在黑甲营中飞黄腾达,定然不忘前辈这十二里纵马追人。”
“我们出来追你的时候,营中正在熬麝羊汤。”左断刃瞟了他手中鸡肉一眼,冷笑着说道,而后继续拍马前行。
刘继文目瞪口呆,转而将那依然有血水渗出的凤尾鸡扔在地上。“看着那么令人尊敬的老前辈,怎么这等捉弄人呢!明明知道营中在熬羊肉汤,偏生让我吃了那么多生肉。”
“肚子空点,能多藏些话。”左断刃拍马前行,带着黑甲迎风冲了回去。
刘继文似乎嗅着了肉香,大踏步的跟在后面,不管前方的龙血战马如何奋蹄,他竟然一直跟在左断刃身后半米处。
从秦城到这凉州,唐七的鞋子都是踏在血肉之中。再说他自小也没有那多余的道德洁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本就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所以他从没想过,能单凭自己一人,就能撼动这在父亲数十年经营下,固若金汤的南朝。
他只将仇恨藏在心中,静静的等着羽翼丰满,而后一飞冲天。
亲自去盛满两碗肉汤后,他端着给了马车上的赵蕊和柳施施。这段时间以来,赵蕊的气色是好了许多,可他心中却更是着急了。气色好并不是什么好事,若是那些伤都结痂痊愈,浑身魂脉气府怕也是堵塞完了,浑身修为也就被废掉了。
柳施施虽然是沾赵蕊的光,但接过那肉汤的时候,依然觉得满心温暖,看向已带着些成熟气息少年的眼神都已经完全融化了。
“公子,那人被左前辈追回来了。”赵蕊靠着车门,接过肉汤后,轻声说道。
唐七扶着她,小心帮捧着汤碗,说道:“管他的呢,不过就是当条狗养着,若是能帮着咬咬人,就多给两根骨头就好。”
“是因为天道子么?”赵蕊开口问道。“你是担心他是细作?”
“你好好休息,不用管这些。”唐七笑着安慰她道,而后小声吩咐了柳施施两句,转身走回了火塘旁。
刘继文不顾腹中已在咕咕乱叫,正在狂喝想了多日的羊肉汤,看到唐七走过来之后,赶紧放下碗,躬身对唐七说道:“见过公子。”
唐七并不理会他,坐到火塘边,接过亲卫递上的汤碗,嗅了下后扭头看着他,这才开了口。“到我这黑甲军中,当真是为了你昔日的誓言,想要扬名天下?”
“少年誓言,至死不休。”刘继文不卑不亢的答道,随即话题转开。“属下知道公子心中是怎么想的,只是不知道这会儿开口是否恰当。”
唐七眉头微挑,倒是对这人的爽快有些刮目相看的感觉了,喝了口汤后,将火堆上的馒头片拿了过来,边掰碎放进汤里边开口说道:“那你说说看。说得对了,赏。若是胡乱搪塞,伙房正好缺个烧火的。”
刘继文擦赶紧嘴角的油脂,正色答道:“公子是担心我是天道子的细作,所谓的收留,不过是想让我传递些假消息,让天道子的谋划全数落空而已。”
“你很聪明。”唐七盯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浑浊黄花如残烛老狼,陪着那张尚带着稚气的脸,实在是诡异得很。“可是你也当知道,聪明人往往死得早。”
刘继文笑了笑。“若是怕死,就不会到公子坐前听差了。天道子对我有启蒙之恩,我对他并无报答之情。既然入了公子麾下,属下自然会设法获取信任。今日就说那头一件。”
“说。”唐七看碗中馒头已经泡软,大口喝了小半碗后,含混不清的说道。他对身旁人的话其实并不在意,这会儿倒是想起了秦城官道旁的密林里,那个抢自己东西的迷糊少女了。
不知为何,他本该对那少女充满了仇恨,却在仇恨里,夹杂着难以忍受的痛苦,如肉刺般扎在心中,随着每次心脏收缩而刺痛。
刘继文十分平静的立在他身前,开口说道:“南朝庙堂之上,对于公子的动向了如指掌,对这一路上的流血案子都视而不见,都因为被汪观海极力压住了而已。不过,现在那些号称圣军的金甲,怕是已经悄然潜入了这荒原啦。”
忽然之间,唐七想起了裴怡君麾下神火宗弟子传回的消息,说荒原上的青草里发现了许多被压断的嫩芽。这细微的痕迹,他们本怀疑是魔宗青衣甲士留下,现在看来未必。
刘继文接着开口说道:“公子可想知道,那领军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