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禁地,鲲池边上。X
儒袍中年人迎风而立,水浪阵阵,浸透了鞋面。衣袂翻飞中,卓显桀骜气息。禁地私兵都认识他,此刻均是暗暗心惊,完全想不到平素那么孱弱的男人,竟然也会有这般峥嵘面貌。
他一路走来,步伐无比的缓慢,并不担心姑苏雨被杀的消息抢先一步传入鲲池禁地。他慢慢的走着,一步一年,将数十年人生走尽,脑海之中好坏宠辱、酸甜苦辣,尽数流转。
姑苏云看着波浪翻滚的水面,等到那三艘铁甲船出现,看着船头立着的那人后,含混不清的说道:“没有想到,我真会进鲲池。”
船头上的人身高八尺,手持丈长的圆月长刀,刀柄之上龙蛇缠绕,龙蛇口中皆咬着头颅,龙蛇身下白骨嶙峋。
此刻风更见急了,船头上的军士都有些不寒而栗。
八尺高的男子就是姑苏风,在他身后的高背椅子上,有个十八岁的青年慵懒坐着。在极其遵循辈分等级的姑苏家族,这样年岁的青年铁定没法拥有这么高的位置,可那些家奴私兵对他却恭敬得很,都有些战战兢兢的模样了。
外人也许会觉得莫名其妙,但姑苏家的人却清楚得很。这个青年正是姑苏一族的真正主人,年岁已近八十的姑苏叶尘。
这般耄耄之年的老者,满头青丝不说,皮肤细嫩光滑堪比十八少女,当真是令人震撼。而更让人吃惊的是,他随意的举止之间,所流出的雄伟气势。
凉州城里真正的皇者眼神凌厉,看着岸边的儒袍青年,开口说道:“云儿,你的龙凤合鸣可曾弹到鸟兽共舞的地步了?”
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发痛。
岸边那排柳树,被这声音猛然一震,叶子飘落而下,随风洒满了湖面。而那声巨响之后,空气似乎停滞了,连湖水上的波浪都停住了。如同时间已经停滞了一般。
感受到那如在百尺深潭底的庞大压力,姑苏云平静的回答道:“天命知自运,宗师立山门,老祖证道途。云儿这条路是否正确,还望父亲多多指点。”
在姑苏家执掌已过六十年的老人,这些年境界提高,再靠着吞噬童元,让身体返老还童后,性格也趋向少年了,当即豪迈大笑道:“真是好得很,儿子敢向父亲挑战了。好得很呢,不过为父很想知道,你到底能撑过几招。”
一直被那庞大气势压制的姑苏云平静的抬起了手,伸到了湖面之上,对着湖水虚握着。
姿势混沌,却妙不可言。
刹那之间,掌心下的水面上有晶莹湖水涌了出来。
一寸,三尺,九丈,好一把惊天巨剑指向苍天。
姑苏云淡然说道:“我问苍天借神兵。”
鲲池上剑罡破空如龙吟,将山下的黑云牵引而来,暴雨即将落下。
问天借神兵,可是为了斩邪魔?
姑苏叶尘听到小儿子姑苏云的话后,仰头哈哈大笑,对那立于湖岸的九丈巨剑视而不见。
这并非他自负,搬着手指算上一算。从六十年前开始,到凉州向他叫板的对手哪还有活着的?十六岁以两指破掉了老家主的先天正罡,让其浑身魂脉寸断,在禁地哭嚎了三年才亡。
二十岁单骑走北蛮,一剑将大蛮王斩去了半只耳朵,却在北蛮大军的追击中毫发无损的脱身而回。二十六岁与书院求教,三句话问得诸长老哑口无言,而后说天下再无能教之人。书院上下受辱,却敢怒不敢言。
三十岁前往北凉,与佣兵工会的主人斗剑十招,稍逊半筹。却就此成名天下,与三宗四门五派掌门同章,《仙闻录》中老祖境以上高手位列三十三。
四十岁御剑落于仙云宗境地外,以半尺桃花破了宗门符箓大阵,逼迫仙云宗当代宗主出剑迎敌,虽然落败,可此后于鲲池面壁六年。再出,自信能百招胜之。
而后却突然对刀类魂技感了兴趣,到以刀闻名的青魂派中,与半圣境界的朴春苏一战,结果世人未知,只知道朴春苏自那年后就开始闭关。而后姑苏叶尘狂傲之际,夜入万枯寺藏经阁,熄了千年未灭的长明灯。
而后寺中戒律堂首座出手,终只是拿下后赏了百十下板子,扔到了寺外。可他的出手,却让其名声再次炸响云罗。
毕竟在这片大陆上,真正让修灵者敬畏的地方,也只有这个万枯寺了。而其中戒律堂首座,也仅仅是外界了解到的寺庙一个部分,因为只有戒律堂的弟子才会在世间行走。
姑苏叶尘一路求战,胜败各占一半,而后自称外号一半一半。可要说着几百年来,当真能让世人震惊,更引得戒律堂首座出手的人,又有几人敢于小觑。
世人都喜欢做对比,更热捧胜者为王、强者立规的道理,他这般大半辈子下来,当真是将姑苏一族在南朝中的地位捧得极高了。而且,自从北蛮归来之后,那吞噬之法让他另辟蹊径,境界逐年稳步上升,世人都在推测,他早已经跨入仙门半条腿了。
而以他这般越修越是年轻的法门,岁月已不再是猛虎,而随着时光的流逝,迟早也是会真正踏入仙门,成为云罗千年以来的第一人。
昔年他曾在万枯寺外发誓,入仙门则火焚天下寺院。若真给他成了,云罗上的这些寺庙也就当真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