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唐七面带担忧,看着怀中少女怔怔出神的恍惚片刻,脸色惨白的赵蕊猛然抓着他的胳膊,喝道:“公子,小心脚下!”而后,更想扭转身躯,挡到唐七身前,奈何却已全身无力。X
在她发声示警的同时,两人脚下黄沙突然上涌,竟是数十根红线从地里钻了出来,朝着两人胸膛而去。
唐七横眉瞪眼,震怒之下,手中断剑再度猛然劈下。却也是因为这动作,震动了怀中的赵蕊,少女苍白的唇间,殷红血丝再度蔓延开来。
他一剑斩出,而后迅速回身,将赵蕊重新抱进了怀中,看向红剑青年的目光已带了三分杀意。
远处鬼墨等人也是万分着急,阵型却丝毫未乱,呈半圆冲锋而来。马队才出了三步,众人眼前都是一亮,特别是冲锋在第二位的断刀门左断刃。
修灵者的姓名之中,很少有人会以带魂器的字,诸如刀剑刃之类。可一旦用上这些字了,往往意味着这人对修灵道路的自信,经过多年潜修之后,出手往往惊得世人瞠目结舌。
左断刃、吴刃、箫剑皆属此流。
在白骨湖中,左断刃被困数十年,湖水日夜侵蚀身体,让他的境界一直困于天命而没有半丝增长。却也是因为这数十年苦修以抵御化字符,让他的天命境堪称天下第一。
境界如水,更如魂脉宽度,也许三丈深的水就已进天命。可有的人,水深虽然有三丈,可宽不到半尺,远不及他这般寒潭碧湖般的厚重。
所以,在云台山中调教这些黑甲之时,左断刃用得最多的魂技就是刀断水。魂技如名,在马上冲杀之时,将刀抡于后背,朝着对方当面而下。可刀式却十分绵长,如同砍如了湍急流水中一般。
那时他在山腹中教习,有数丈宽的白练从山头垂下,一刀过去水断流,惊得二十万黑甲齐声喝彩,躬身称了声左教头。唐七那时正在场边,不过是瞧了一眼,此刻危急之时,竟然使出了这等骇人魂技。
在先前的战斗之中,众人皆有留心红剑青年手中的丝线,利刃斩之不断,与水流无异。到现在,竟将裴清光控在了其中。
虽然这也是裴清光为了护住自己的爱子所致,可毕竟能将神火宗宗主拿下的人,实力放在云罗大陆已是不过十个。偏偏,这还是个未曾在世间路过脸面的年轻人。
对付这等骇人魂技,神火宗上下皆是没有办法。他们的魂决与魂技偏向于火属性,恰被这水属性的红线所牵制,等到唐七施展出这断水一刀之后,才发现原来修灵并非只能顺天而为。
顺天而为,是天下修灵者的初心,想要窥天道,就要学会顺势。只有乘风,才可以扬帆万里;只要顺水,才可以百舸入海。在左断刃教习这百人黑甲的时候,却只是说,末法之世,顺天意入死局,唯有逆天而行,方能见天外有天。正是这话之后,他抽刀断了那数丈宽的白练,惊了二十万黑甲,服了二十万勇心。
唐七借剑似刀,斩断了那些奔袭而来的红线后,回头恰看到赵蕊的眼神,心中莫名就是一震。这种眼神,在过往的岁月里,他见得太多次了。从秦王府中的护卫眼中,从跟在身边的几个黑甲卫中,甚至从老白的眼中,已经见得太多次后,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这等冰冷坚韧的气息,面强敌而不退的死战脾性,只有从小护住他身边的死士有,现在却出现在了赵蕊的身上。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原因会出现……怪不得十六叔会同意自己的女儿跟着自己,原来竟是放了个死士在身边。
十六叔,这又何必呢?唐七心中轻叹,而后将那副已软如温脂的身躯抱起。在他的身后,沙地上的数十根红线随风见长。
自出了高高宫墙之后,杀人不过手指动的红剑公子何时受过这等挫败。在唐七斩断那数十红线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手指都被砍断了一般,魂脉反噬的痛苦让他浑身冷汗如雨。可他十指却依然在翻动,如穿针引线,将阵中控制的数十傀儡操控得如活人般骁勇。
他本名姓苏,与天子同姓,却单名一个狗字。就这么个狗字,就已经让他的身份暴露无遗。豪门大宗的弟子,身份尊贵无比,自然不会用这等贱名。只有那山野之间的寻常百姓,物资贫乏之下,为了图个子女好养活,才会用这样的字。
苏狗与唐家本不该有仇,偏生他母亲怀孕待产不下之时,他父亲求百夫长恩准回家而不得,乘夜悄然逃亡之时被捕,而后唐伯亲自下令斩于武曲城外。
在他父亲头颅落地的时候,本该卡在母亲盆骨中的他顺利落地。
其后的事情,就和吴刃差不多了。不过,他离开金甲军营之后,却非是被放逐山野,而是因为天资更加聪慧,被送进了宫墙之中,跟着那个活死人般的老者学习这等神神叨叨的东西。
不过几年时间,他已将老僵尸的手法学了个干净。此时那个时时提醒他天外有天的老家伙,已在御花园中的枯井里,陪着那些历代沉下去的太监宫女们腐烂了。
“都有七公子只懂舔脂嗅蜜,没想到还有这等境界。”苏狗略带些诧异,却是不以为意,剑身之上早没了红色丝线,他手指间的红线却是只增不少。
唐七并不理会他的讥讽,将赵蕊抱着,走到了鬼墨的战马旁,小心放到他怀中后,吩咐道:“鬼叔,你带她呆在阵后。”
鬼墨接过了已经晕厥过去的少女,沉默着看了看他的脸,然后点了点头,勒紧了缰绳。战马轻轻举起蹄子,而后走进了黑甲组成的战阵之中。黑甲让开一条缝隙,将两人放进去之后,立即重新合围,固若金汤。
“不管你与我有和仇怨,我今天都会杀了你。”唐七招过了雪霜,翻身上马之后,语气冰冷的对苏狗说道。
他从未如此的想要杀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