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巨型帆船在江河之中行走时,多借助人力前行,等入海之后就会升起大帆靠风力而走。X不过,此刻三艘大船并未将船帆升起,反而将两侧的船板拉了起来。
从赤江驶入茫茫海洋之后,海面之上几乎没有参照物。虽然没有升起船帆,但湍急的洋流却会带着大船快速前行,等彻底进了夕沉海峡之后,大浪更会滔天而起,那时候船板就会彻底封闭,而船身下部也会注入大半海水,让船只能避开浪头,同时更好的借助浪涛力量前进。
等船沉下海面之后,真就成了巨鲸一般,所以这船也被称为巨鲸船。
南朝海岸线漫长,加之北蛮牵制了朝中大半军力,致使海防力量薄弱,海寇得以猖獗发展。为了不两头吃力,朝堂之上索性制定下了海禁政策,想锁住海岸线,将这些海寇饿死在海面之上。
不曾想,海寇没有饿死不说,渔民倒是饿晕不少。而这些渔民在无奈之下,也纷纷加入了海寇阵营,所以才导致江州等离海岸线稍远的城市也遭受到海寇的侵袭。
汪观海等人此行目的明确,加之为了保密,所以并没有走陆路。而是乘坐专门用来围剿海寇的巨鲸船,从赤江顺流而下,进入夕沉海峡,绕到澜水入海口,让对方不能及时察觉。
同时,为了最大限度的秘密行事,巨鲸船靠岸将他们放下之后,就立即驶离了,不给旁人打探的时间。
九百金甲着便服,将甲衣兵刃藏于背包之后,就这么消失在了澜水江岸之上。
公冶在南朝也算大姓了,但到了公冶平这一代之后,却突然牵扯进了灵玉案之中。
事情本来和他家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因为被人陷害,家中船队不小心运过一次而已。但朝堂之上的贵人们那里会在乎这点细节,所以整个公冶家瞬息就覆灭了。
他那时候恰好在北军之中,躲开了这场无妄之灾。后大军回朝之时,他同在军中的师傅顾一辰向兵部连上三道折子,才终洗白了公冶家的冤情。
但,这个时候的公冶家已经残破,公冶平也只得留在军中继续呆下去了。
他并非不情愿,反而是对这军职更加上心了,每战多是冲在最前,若不是要照顾已有些年迈的顾一辰,怕是连前锋营都会被他超过了。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他要军功,要权力。
将家仇深藏胸中的公冶平相信,只有足够的权力到手之后,他才能向那个陷害自己家族的人报复。
此时他站在顾一辰身边,身前是随意束着长发的聂宁元,他们的脚下是数十丈的山崖。山石惨白,不小的群山好像白雪皑皑间,晨风吹过,将身体上最后一丝暖意也带走了。
山下的官道边上,有个两进的小院子,院门外挑着三色的酒幡,上写大大的酒字。
舔了下嘴唇之后,顾一辰小声对他说道:“在山中走了几天了,看来将军终于是开恩,咱们能吃上顿好的了。”
公冶平轻轻的笑了下,将师傅肩头上已经有些歪斜的披风给整理了下,说道:“将军也是怕我们的行踪暴露了,这山中虽然辛苦,但最终能将事情做好,就什么都值得了。”他师傅的声音有些大,聂宁元的耳朵又是出了名的好,他必须要赶紧给做个台阶。
好在身前站着看着远处的聂宁元似乎并没有听到,依然剑眉横竖的盯着远处官道边的那个酒坊。
已经有从四品军职在身的聂宁元生了副好面孔,剑眉高挺鼻子陪着一张轻薄嘴唇,加之脸型消瘦,初看就给人正气昂然的感觉。但他身边这些人都知道,这个外表正气的男人,心性最为邪恶。
两月之前,他们平定夜宁城附近的一个小宗门遇到激烈反抗。为了能在最快时间让对方乱了手脚,他竟然下令将先前俘获的宗门女眷带到了阵前,当着对方凌.辱,迫使仗着天险坚守的宗门众人下山开战,最终被尽数斩杀。
战场之上,杀人与被杀本是正常事,但以对方女眷为诱饵就太过阴损了。这厮却并不以为然,反倒在朝廷问责之时,直言问谏官道:“战场之上,到底是军士性命重要,还是那些贼人女眷重要?”
谏官无言以对,他的臭名从此更加远扬。
“三人一组下山,交叉靠近。”聂宁元终于开了口,指着山下的酒坊说道。“根据消息,带着云罗剑的人必然会从这里经过,正是我们下手的最好时机。”
公冶平已进化形,眼神无比犀利。此时双日初升,阳光将山下一切照得明白,在他眼中纤毫毕现。
他看着院中端着竹篮子,提着菜正从门外走进酒坊的窈窕女孩,心中突然就叹息了声,悄然说道:“姑娘,你要是能感觉到,就赶紧离开吧。晚了,你就走不了啦。”
按照聂宁元的手段,等他们摸进酒坊之后,必然会将坊中活人杀尽,然后自己这些人假扮成店家和客人,再埋伏那即将到来的招子。
因为他自家的遭遇,公冶平对这些无辜之人多有怜悯之情,奈何位卑职低,根本不可能开口反对。
聂宁元只带了不到百人,但这些人都是金甲中的好手。
军人与人战斗,讲究着群体配合,数十个化形境界的人,往往能发挥出超越天命境高手的实力。所以,云罗大陆之上的大小宗门,若非迫不得已,并不愿意与军队为敌。
所以,聂宁元十分的自信,这一队金甲已经完全能将云罗剑留下了,何必要想太傅所说那般,只肩负前锋探听消息之职责。若等后面那些人来到了,这军功可就和自己无关了,他绝对不会舍弃这唾手可得的肥羊。
近百人的队伍渐渐散开之后,很快就消失在了丛林之中。
走出半里地之后,他突然停了下来,侧耳听着周遭动静,手更是按到了剑柄之上。他是个贪功的人,但并非是个傻子。这山林之中,似乎有些异常,让他手心不自觉的冒着汗。
看到他停下之后,撒开在周围的军士们也停下了,负责传令的两人更是死死盯着他的手势。
无风的早晨,山中悄无声息,一切都安静得好像身在虚空之中。突然之间,他脸色微变,心道糟糕了!安静,就是这安静太过不寻常了。
这样远离官道的荒郊野地里,鸟兽也许会极少,虫子至少会有两只吧,怎么会安静成这个样子。唯一可能的情况,就是这些鸟兽虫蚁都感到了危险,让它们不敢做声。
动物对于危险的感知,永远要好于自认为身处万物之首的人类。
来不及做出任何指示,聂宁元就看到他身前三步外的一个军士在踩进一片枯草之后,那草丛之中猛然伸出了一只白骨粼粼的手臂,将军士的腿从膝盖处直接向前折断了。
啊!惨叫声突然惊出,四周枝头上屏息躲避的鸟雀终于按捺不住了,张惶振翅而起,四散逃离而去。
地面在震动着,而后渐渐裂开,一具具骷髅从裂缝中爬了出来。它们漆黑的眼眶里,燃烧着绿火,盯着眼前这些刚从包袱里将兵刃取出来,却来不及穿上甲衣的军士。
“杀!”聂宁元沉声下令道,而后抽出长剑猛然扑了过去。
他人在半空,手中长剑还未曾落下,就感受到耳侧传来了破空之声,赶紧将兵刃回收,朝着袭击者格了过去。没有想到,剑刃却好似砍在了石头之上,崩出个豁口之后,反冲之力将他冲摔到了地面之上。
他也算是百战之将了,就势在地上滚了一圈之后,卸掉了大半的力量,但后背还是被地上突兀的石头划出了数道口子。从地上重新站起来之后,他才凝神看向了袭击者,面色却更是难看了。
袭击他的,只是个巨大石头人,手中提着根丈余见方的石棍,见人就砸,几下就将十数个金甲砸成了肉饼。在石头人搅乱他们阵型的同时,周遭的骷髅也开始动了起来,它们手中已经腐朽的兵刃不断向金甲身上招呼而去。
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在山中回荡着,聂宁元在格开石头人当头棒砸后,手中长剑带着青光在身周飞旋,迅速击散了几个骨架后,对着不远处的丛林怒吼道:“敢问是魔宗何人,不知道我们是圣军吗!”
“魔宗?”丛林里的人听到这话之后,倒也没有继续隐藏,而是直接走了出来,正是山下酒坊中的少女,甚至那个装着蔬菜的篮子还在手上。
石头人与骷髅兵的攻击并没有停止,聂宁元边招呼众人抵御,边问道:“我圣军与魔宗向来交好,为何要伏击我等。姑娘难道不怕招致灭门之祸吗?”
那少女轻松的笑了下,说道:“魔宗管什么东西。再说,要灭我的门,你们先得能从这死灵阵中脱身才行。若都在阵中死绝了,谁知道是我杀了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