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北军的编制,唐七知道得并不多。X但鬼墨所说的北军十六骑却因战功赫赫,南朝上下几乎无人不晓,自然他也知晓。
鬼墨就是北军十六骑之一,且是带了其中一骑的宣武将军。北军十六骑,上马杀敌从无后退之时,凶名在南朝征战云罗诸国之时就已传遍,但一骑也不过千人而已。
可就是这十六骑,每战总是冲锋在前,如脱弦的箭矢,绝无回头的可能,除非杀尽了敌人。世人都说,要看北军战力如何,只看十六骑就可以了。
在十六骑的带队将军之中,鬼墨的战绩并不算高,在以头颅论功勋的北军之中甚至有些拿不出手,但他却擅于调度整合十六骑之间的阵型,以至于到最后反倒是他被加授了宣武将军,高了其它十五骑兄弟好大一截。
剑山血案之中,北军高级将领几乎死绝,他们却因为冲锋在前撤退在后的原因,在北蛮边境上多留守了数日,恰好避过了这场大难。后见朝堂不仅没有追究汪观海,反倒是有圣旨到了边境,让他们服从新任将军的整编。
他们很是苦闷,在巨门城中大醉一夜之后就此消失不见,只留给新任北军十六骑指挥使的闫罗山十六件黑色重甲。
北军军规,若无上意,擅自卸甲者轻则丢官,重则杖八十。他们十六人这般所为,意思倒是很明确,留下将军甲,换回自由身。只是没有想到,鬼墨能在这样的地方遇到叶家的人。
“既然公子知道十六骑,那就应该知道十六骑中的鬼墨吧。”鬼墨见他点头,带着些许自傲说道。
唐七瞳孔猛然收缩,开口问道:“你竟是北军十六骑的那个鬼墨!”
“天下被人叫做鬼墨的,只我一人而已。”鬼墨淡然笑道。其实他本命并非是鬼墨两字,只是北军横征云罗之时,他每出一封传信剑符,敌人必然中计死伤无数,是以用鬼墨两字形容他笔下计策而已。久而久之,倒是人人都称呼他为鬼墨了。
“既然我就是鬼墨,看到了叶家十二式,那就不能不出手了。”他接着说道。“昔日我与其余十五位兄弟跟着秦王东征西讨,与北蛮尚未交恶之时,还曾见过叶家大小姐的剑舞,当真是仙女般的人物,惊世骇俗的魂技呢。”
这样反差极大的画面,唐七不用闭眼就能想到。他知道对方没有说完,于是继续保持着安静,等待着接下来的话。
果然,鬼墨再次开了口,却是有些忐忑的问道:“就是不知道公子到底是叶家什么人?”
唐七哑然失笑,无奈摇摇头,看着这个手臂之上全是战场所留疤痕的中年男人,回答道:“我不姓叶。”
他的声调十分平和,却让鬼墨面色惊变,一直沉稳如山的身躯甚至有了些颤抖,但他却不敢去相信,只因为他们亲自去剑山附近看过,那里并没有任何生还者。“那公子是……”
“鬼墨大叔,我姓唐,名七,因为在家中排行老七,所以你叫我小七吧。公子公子的,听着有些别扭了。”唐七微笑看着父亲昔日的部下,如同看到亲人一般,心中暖意与酸楚交杂。
鬼墨头脑猛然一片空白。
他既然能活着走过累累白骨铺成海的沙场,更能笔尖墨下百鬼嚎,又怎么会是个蠢蛋。
在现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谁敢说自己姓唐?还直言自己是唐家第七子。
鬼墨如山的身躯竟然有些瘫软无力了,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坚毅的脸上已是老泪纵横,嘴唇颤抖着,哽咽道:“七公子?”
唐七点了点头,回答道:“鬼墨大叔,我对你们十六骑一直都十分景仰,今日终于是亲眼看到了。”
却见鬼墨颤抖着身躯,在他疑惑的目光之中,不顾阻止,半跪在地面之上,用尽了这些日子来一直憋在胸中的精神,压抑着一个北军老将的激情,垂首道:“北军十六骑之天策骑,宣武将军鬼墨,参见秦王!”
北军十六骑之中,天策骑专事中军防御,负责保护每战必然身先士卒的秦王唐伯,是以忠诚度最高。同时,这一骑也是号称十六骑之中死战第一。
只是现在的十六骑,早已经被新任的指挥使完全打乱了。更因为鬼墨等人的卸甲归田,连累得老一辈的骨干多被削了职位,成了第一线的普通军士。汪观海也正是用这种手段,渐渐让这些北军骨血被消融,最后成为他能掌控的军队。
而鬼墨称呼唐七为秦王,则是因为昔日先帝在时,为了彰显唐伯之功,不仅封他为异姓王,更是加授了世袭罔替的旨意。也正是因为这道旨意的存在,才在某些程度上,让汪观海必须灭掉唐家上下。
现在唐七既然活着,那自然就该被称为秦王。
“鬼墨大叔,起来说话吧。”唐七将他扶住,重新落座之后,接着说道。“只是秦王这个称号,我却不敢受。这天下只有一个秦王,我不过就是唐家一个藏于市井求活的小子而已。”
他这话说得十分诚恳,大出鬼墨的预料。
“公子,这世袭罔替的旨意,天下人皆知,你又何必这般?”鬼墨有些不甘的说道。
唐七却是摇摇头,叹息道:“既然朝廷不愿意看到唐家存在,那就不在了吧。我现在只想安心修灵,看看这仙道之上到底是怎样的风景。”
“公子!”鬼墨声音悲切。“难道你就不想替秦王,替各位公子以及那些北军兄弟们复仇了吗?”
“鬼墨大叔,不说这个了,好吧?”唐七不顾他的情绪,只是劝慰道。却见他万分懊恼的站起身来,带着悲凉与失望,转身告辞离去。
一直在院中的纤纤率先走了进来,似乎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于是问道:“你真的不想复仇吗?”
“我日夜都在想,每个恍惚的时间里,都能看到父亲与哥哥们逝去的景象。”唐七轻声说道。“可这件事情并非这么简单,我不想这些北军将士再有事。”
纤纤似乎并没有听到他后面一句话,神情有些恍惚,贝齿轻咬着有些苍白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