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楼的行事风格,在很大程度上与寒刺类似,毕竟老西凉本就是寒刺的发源地。X不过这也仅仅是类似,两者有着本质的不同。
诸如出过不少寒刺好手的叶家,虽然杀人之时也是凭借着蛰伏于某种环境之中,然后在对方进入无法脱身的范围之后才动手,讲究一击得手。但在展露身形的瞬间之后,却需要个人实力出类拔萃,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倒是这听雪楼的刺客们,融于普通大众,平日里就是个市井小民,直到你靠近身边,近在咫尺了,才开始动手,却只需要动手时候的准确就可以了。他们也说十年一剑,却是用十年练就平刺出去的那一瞬而已,与寒刺所需的各种魂技完全不同。
老者的剑藏于袖中,借助秤盘的掩饰,从下方悄然递过,朝着陆婉晚的腋下而去,如果被刺中,胸腹必然被横穿。而若不是迅捷无比的速度撕破了空气,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唐七也未必能发现。
在嘈杂的早市之中,能捕捉到剑尖撕破空气的锐利声响实属不易,毕竟周遭卖肉的屠夫们,也在挥舞着剁刀。
唐七也是半个叶家人,身上流着寒刺圣门的血,两者的分别自然可以听出来。而他的反应,也大出那老者的预料。此人加入听雪楼已有五十年,近百次出手无一失手,这突发的意外,也仅仅是影响了瞬息而已。在这瞬息之间,他托着秤盘的手却是猛然翻了过来。
噹!黑色断剑砍在土布裹着的手臂上,发出金铁相交的钝响,隐约有火花。
这一剑,唐七用了七分力,留了三分来带着陆婉晚后跃,以免对方还有什么后手。
老者一击失手却并不恋战,随即抽身后撤站到了街边,右臂却已经软软垂下,有猩红的液体从指尖慢慢滴下,落在青石板街面上,留下黑红一片。
小心从袖中抽出细小蛇形短剑后,他苦笑了下。“平生未曾有过失手,没想却在这等年纪,栽在一个小辈手里。小子,你怎么发现问题的?”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的气息与外在就是个卖菜老农,绝无半点异样,怎么就被对方察觉了呢。
“近身刺杀,你听雪楼并非无敌。”唐七似笑非笑,对方的手法,察觉的瞬间就已经辨别出来了,正是昔日老白所不齿的听雪楼刺客。
老者虽用短剑挡住了唐七的反击,却已经失去了再战之力。听雪楼刺客所依仗的就是突然动手的先机,以及那双出神入化的手,现在两者都已失去,他该退了,但却未退。
而他身前不远处,正拿起一颗白嫩菱角放进口中的少年也并没有看他,反是看向了摊子后方,靠在布店紧闭大门上,好像正在消散早起导致的困顿的青年。
觉察到他的目光之后,嘴里叼着枯黄草茎的青年无奈摇摇头,睁开眼睛说道:“还是难以掩掉这份气息啊,这等霸道魂决真是刺客的死地。”
被人识破却并不气恼,更没有半点慌张,而是施施然站直了身体,向前两步走到了身前摆着的两捆柴火之前,从中抽中了一枚四指宽的长刀。
唐七抱着断剑,开口问道:“你也是刺客?”
那灰衣青年拍掉身上的草屑,笑着反问道:“那你是不是被刺之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能如何,始终还是要动手嘛。”唐七被他逗乐了,笑道。
“也是了,是又如何,不是又能如何……”青年点点头,无视已经抽出长剑的纤纤与陆婉晚,并不觉得自己有些势单力薄,身形猛然暴起,长刀在空中划出光影数道。
他名为袁青山,三岁流浪到了江州,被祁志敏收养之后,祁志敏本想给他改个姓,没想这小子却异常顽固,执意保持仅记住的袁青山三个字。这份执着也让祁志敏松了口,不仅仅细心教导,还遍寻天下高级魂决魂技予他,想要将这个执着的小子培养成听雪楼最为顶尖的刺客,能在自己百年之后,有人帮楼主守住这份产业。
没有想到,袁青山却在十二岁之后,练起了刀,不管他如何劝说都无解。
刀乃兵中之帅,在修仙盛行的云罗大陆之上,极少有人选择。就算是昔日北军,也仅仅是佩了制式朴刀而已,平日往往也用来在山林之中开路,真正作战还是要用北军长剑。
但也因为这个原因,若是修灵者用了刀,那魂决魂技必然就霸道无匹了。
袁青山高高跃起,身上魂甲宛如实质,隐约透出金属的光泽,却又有着斑驳的色彩,将晨光折射出多样斑斓。
“天命境。”陆婉晚眉头微蹙,抬手就已施展出了秋水长天。只见空气瞬息如水,推卷向了四面八方。
刀要快劈横割,这秋水长天的阻滞效用,只需要能减缓半点,都能极大限制他的发挥。
但袁青山却是冷冷一笑,长刀猛然举过头顶,身形如山岳坠下,刀锋之上传来风雷之声。秋水长天被刀锋直接破开,分向了两侧。
“以刀断水,断水流……”唐七立即想起在藏之中所看到的那卷魂决,面色无比凝重。“婉晚,退回来!”
袁青山劈开了秋水长天之后,左脚在地上重重踏下,身形再度爆起,却是用右脚踢向了身前少年。昨夜楼中命令下来之时,点名要活捉这三人,除此之外,就无更多要求。为了省事,自然是重伤捉回去,那就更好了。
脚如长蛟,猛然咬向了唐七胸前。眼见对方已经难以躲避了,一枚窄窄的细剑却从旁边刺出,身穿白群的纤纤手持剑柄,将剑尖直削向他脚后跟魂脉与软胫所在,若被削中,就算他能重伤那白衣少年,自己这条腿也算是废掉了。
袁青山左掌猛然朝着空中拍出,磅礴的灵气在空中炸响,他的身形千斤坠下,却又贴着地面一滚,手中长刀卷向了少年小腿。
唐七终于是再度动了,断剑随手插进腰间,双手抓起两个同门师妹,连退十二步,避开了那刀锋后,冷眼看向四周,说道:“这么多人都来了,就让一个人动手,也太有自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