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纤在泣崖的身份极其特殊,虽然受限于身体原因,境界一直停滞不前,但与人交手的经验却十分丰富。X
所以在黄四攻来的瞬间,她就已经避开了,奈何那困字符实在太过厉害,让她的后背之上,被桃木剑啄了一口,鲜血瞬间喷涌而出。人未落到水面之上,血珠就已掉落。
娇躯落水的声音,与那些黑衣男人并无任何的不同。缓缓流动的澜水,无法识别人心,无论好坏,它都会静寂的将其吞没。
黄四的速度远比水流来得快,虽然知道自己没有直接击杀掉对方,但已经没有了继续打下去的必要了。取走云罗剑,留下这个姑娘自生自灭,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他的身影,在水面上空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弧线,像水鸟捕食般抓向了那个正在下沉的身躯。临到水面,都快触及衣裙之时,他又猛然向水面拍出一掌,强烈的气劲反冲身体,将他带得高高掠起。
重新站到了芦苇之上后,他盯着水面上那艘鬼魅般出现的乌篷船,冷声喝道:“何方高人,为何搅合进这事之中。”
“高人什么啊,我才七尺不到。”唐七打着哈欠,手中冰魂上带着血珠,另外一只手直接抓着了即将消失于水中的少女,将她提起来放到了甲板上。“你这困字符,其实有很大的问题。”
姑娘趴在甲板上,好像是一条大鱼被捞了上来,只是缺少了些活蹦乱跳的生气。
唐七置她于不顾,站起身来微微仰头看着黄四,表情轻松的说道:“困字符虽然对境界要求不高,但对灵气的把控,以及流畅程度,却是各种符箓之中最高。万物的天性就是自由,困字符反其道而行,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对手,更会是阵中万物。”
而后,他以指尖环绕的灵气为笔,点到了水面之上。“一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姑娘,打到现在都没有取胜不说,竟然还忽视了水面上的情况,当真是傻得可以。”
一指点至,水面上突然跃出了万千游鱼,争相啄向了芦苇上站着的黄四。
看似牢不可破的符箓大阵,就这么被破掉了。芦苇被群鱼压断之后,黄四失去了支撑,只得以魂脉之力悬于水面之上,失声问道:“公子究竟是谁,坏我之事,他日必然相报。”
“我本打算就这么宰了你,既然你有这个勇气,那就给你个名号吧。”唐七的脸在月光下轮廓分明,有着平日里少见的英伟之气。“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灵剑派秦子奇!”
“又是灵剑派!”黄四猛然一惊,心中退意更甚,却怕自己的怯弱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导致当初被格杀,于是故作镇定的拱手说道。“既然这样,那咱们就说定了,他日定然登门拜访。”
“好说!”唐七也不看他,转身立于船头,将小船撑出了芦苇荡。
江水西流,很快将乌篷船带进了黑暗之中,空留下十数个孤单的灵魂,在夜风之中哀唱。
见到对方离开数丈的时候,黄四就已经悄然掠向了岸边,然后迅速消失在了岸边的茂密芦苇丛中。心中的恐惧,很容易让人忽视掉很多东西,比如他就完全没有注意到,先前那名少年的额头上,有大颗汗水不断的流下。
顺着流了十数里之后,一直咬牙支撑在船头立着的唐七终于是撑不住了,大松了口气之后,跌坐在了甲板上,然后看着趴在旁边的少女,心道:“这也是缘分,自己刚醒来,就看到少女跌落水面,不然也救不了。”
不久之前,他在澜城码头杀了黄四十数人,然后换了艘更为轻便的乌篷船之后,顺河而下,一方面是为了继续追寻打听到的消息,另外一方面却是为了能在弑神灭天决带走浑身力量的时候,身边不会有致命的敌人。
小船顺水流下,他早已经半昏迷在船舱之中,直到被水流带进芦苇荡之时,也依然没有醒转。在模糊的意识之中,他听到了外面有人在打斗,似乎是十数个人围住了一个少女。
等到醒来之时,恰好看到少女落入了水中,于是出于怜惜之心,他伸出了援手。
困字符的问题,却是被他一眼看出了。但想要与黄四相斗,在那样的状态下,却根本不是对手。所以,他扮起了老虎,果然吓得黄四那头山猪转身就跑。
叹息一声之后,他用断剑割下了半截衣袖,仔细撕成布条之后,又截了些少女的衣摆,压到了已被江水浸得边缘发白,内里却依然在冒着鲜血的伤口上。
这姑娘也是被逼无奈了,灵气耗尽之下,这一剑虽然没有伤到要害,却因为剑意无法挡住,所以直接晕死了过去。若不是他及时出手,估计真会淹死在河中。
小心将她的伤口捆好之后,唐七将她肩头扳过,正要扶进船舱时,却看到了少女的脸庞。时间一下停止了流淌,呼吸声突然变得无比的清晰,甚至手都有些颤抖了。
突然之间,他觉得少女后背那片染着红色血痕的雪白是那么的令人燥热。
“瞎想些什么啊!”深呼一口气之后,唐七将少女抱进了船舱里。
……
……
大火已经烧了一整天了,坚不可摧的青石,表面上也出现了无数的裂纹,在相对冰冷的热血浇筑下龟裂开来,空留下斑驳的残缺处以及被大火烤成炭黑的血痕。
长墙之上,谷中苍面色阴沉,疲惫的双眼努力大睁着,盯着远处的黑暗。在那里,有北蛮的军士,以及实力惊人的巫师。
战斗刚停歇,却随时可能再度爆发,他看向了自己带来的各大小宗门修灵者们,再看了看那些受伤之后,沉默躺在墙角,努力自己包扎伤口的长墙军士们,突然有种被戏耍了的感觉。
本以为这场战争就像以往无数次一样,仅仅就是过来走个过场,在其它宗门的心中树立下自己的形象,好在总盟之中给黄泉门争取更多的席位。却在到来之后,发现这里根本就是个烂泥塘,一旦进来就根本无法抽身了。
这里是南朝的最北边,也是南朝面对北蛮之时的唯一屏障。
在没有长墙的日子里,每当文黎花开出第一片花瓣,向南朝人预告春天将至的时候,北蛮骑兵就会在巫师的带领下,冲过不归泽,直杀到云境附近,才会带着无数战利品归去。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太多次,以至于成为了南朝人最为惧怕的梦魇,他们害怕某个深夜里,突然被窗外的火光惊醒,然后迎来北蛮人锋利的朴刀。所以,谷中苍看到这情形之后,他不敢退缩,也不能退缩。
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个道理他十分明白。长墙要是没了,单凭现在这些连般若大船都操纵不便的圣军,南朝根本没法保住。南朝没了,他们这些宗门也就逃不掉了。
到达长墙的当天,看到那些水火不侵,已经堆成巨大缓坡的藤蔓,他立即作出了决断。能让长墙之上的水火无奈的藤蔓,必然是对方大巫所捣的鬼了。
昔日那些战争里,这样的情况就已经出现过。只是日子过得太久了,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该去如何应对,只是在水火无法抵挡住的情况下,徒劳的用刀斧砍着那些藤蔓。
水火不侵,这藤蔓则应该是土属性魂技了。
这是北蛮大巫最喜欢的伎俩,还好他恰好懂得如何破解,于是以三百金属性灵脉的军士为死士,学会了克制口诀之后,冲下了长墙,在藤蔓的根部引爆了魂府。
漫天金光齐闪的时候,长墙上有悲凉雄壮的战歌唱响。大火就此开始燃烧,将整个藤蔓组成的斜坡点燃。
无数北蛮军士在大火之中惨叫着,然后被化为了灰烬,但更多的藤蔓却也不畏大火,逐渐从长墙下长了出来。
如汪观海的猜想一般,这里确实只是长墙极小的一部分,并非是所有地方都遭到了对方的攻击。但就是这部分,让谷中苍震惊不已。对方攻击的手段,以及让藤蔓生长的速度,都远非旧日那些试探性的进攻可以比拟。
一件事情,只有亲自看到的时候,才会真正去相信它,然后去琢磨它。
谷中苍能一手将三流小派黄泉门带成南朝四门之下,已经足以证明其心计远超普通人。所以他立即有了怀疑,然后从宗门弟子里抽出了二十名,装扮成北蛮伤兵后,混进长墙下的人群里,往北方摸了过去。
他现在立于长墙的塔楼之上,就是在等待这些弟子的归来,但此时已经距离事先约好的时辰太久了。
“门主,他们可能都殉国了。”他身边的一名黄泉门长老,看着长墙外说道。
在火光的映衬下,北面显得更加漆黑如墨了。除了偶尔听到的马匹嘶鸣声,就只剩下了藤蔓不断燃烧后发出的噼啪声。
“报!”有军士爬上了塔楼,然后跪拜禀告道:“斥候小队只回来了一人,其余已经全数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