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掉木屋的同时,也烧掉了两人在青篱留下的痕迹,这是作为一名专职刺杀的寒刺的必要习惯。X按照老白的要求,唐七每天都要将那*作演练一遍,业精于勤荒于嬉,他明白这个道理。就算时间再紧,他都要抽出时间来练习。
修习结束之后,大口吃掉象肉,再确认灰烬之中火星全无后,他才朝着镜山而去,翻过那座山,定阳县就会出现在视线里。
疼爱他的叔父与姑姑,早已经在夕月峰准备好了素餐。他们两人获知定阳县的事情之后,就知道少年定然会在第一时间赶回来。他们也经历过青春,现在也深陷在青春遗留问题之中,又如何不明白少年心中所想。
“好玩么?”用餐间隙,楚朝阳开口问道,问的是他这寒刺之路是否能坚持下去。
唐七带着微笑,将烧得颇具肉味的蘑菇放进了嘴里,咽下去之后才回答道。“我以为猎杀了青篱之中最强悍的动物,至少就能算一名出色的寒刺了。但是,这始终是我自以为。在危难之时,能顺利跑掉就算万幸了。更何况,青篱之中哪有什么猛兽,更不说将来面对强敌了。”
“稚子聪慧!”楚朝阳开怀大笑。这个年龄的少年,最难自知,他能有这份心境,在这条路上只会越走越宽。
夕月一直在给他夹菜,看着消瘦许多的脸,也是欣慰不已。“你父亲回来的话,也会……小七,你是真喜欢上那姑娘了。”
她的话出口半句就停了下来,将话题转到了别的地方。
唐七听到了这话中的意味,以为这仅仅是她刻意不在自己面前提到那个人而已。不过她转移话题用的句子很有切入点,瞬间将他的注意力转移了。“我希望没有给她造成麻烦。”
“你要做好准备。”夕月话有所指。
唐七点了点头。
灵玉案说小就可以小,仅仅是一些人贪污而已,但是说大的话,那完全可以上升到背叛帝国的程度。所以,现在南音所遭遇到的问题,有可能并非仅仅是灵玉案,而是牵连进了七公子遇刺案。
秦王唐伯对自己幼子的爱护,天下皆知。南音卷入刺杀案,虽然被唐伯问责的可能不大,但是却会有可能被人灭口。
小小一个卫戍军指挥使就敢刺杀秦王幼子,讲给谁听都不会相信。
唐钰从镜山回去之前,杨二郎全家就已经拿下了。本准备回去之后就连夜突审,没想到杨二郎进了牢房就咬舌自尽,而那些参与刺杀的卫戍军则根本不知道刺杀对象竟然会是七公子,线索当时就断了。
这也算是严格保护下的缺憾吧,不然这些军士也不敢动手。
正因为这些原因,唐七才想要去弄明白,究竟是谁将南音也下了狱。找到这个人的话,也许就能将刺杀案幕后真凶起出来。这是为了南音,也是为了自己。
楚朝阳看到他在沉默中,面色凝重的提醒道。“这事情不简单。我要军中兄弟查探过,都不知道南坤的罪名怎么会突然升级,牵连到了整个家族。”
“让叔父担心了。”唐七起身躬身施礼。“小七想饭后就下山去。南音姑娘虽然伤了我,但也是她救了我。有恩,就不能负。”
当夜遭遇刺杀之时,如果换了另外一名女子当诱饵,他可能就真死掉了。而后面连绵不绝的卫戍军搜查,也表明那个局实际上布置得很大。不过,对方完全没有想到会输在最为关键的点上。
夕月命人捧来一个紫色木盒,打开之后雾气缭绕。“这是能激发本命,同时护住心脉的固本丹。遇到危急时候服下去,至少能留口气让姑姑能帮到你。如果事情太麻烦,就不要强求了。”
她欲言又止,转而咬牙说道:“你父亲终于要回城了。”
唐七怔住了。大军与北蛮开战已有十年,他父亲从来没有回来过。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难道是与北蛮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北蛮境内数个冰川开始大范围崩塌融化,造成了严重灾难问题,暂时已经没有心力和我朝开战了。所以,战争算是停滞下来了。另外,你父亲之所以要赶着回来,也许就是因为这次你遇到刺杀。”楚朝阳虽然人在山中,但是帝国情报几乎无所不知。
眉毛微蹙,唐七依然不解。“我从小到大遇到的刺杀还少么,怎么这次就牵动他的心了?”
在他的心中,自己就是个不受人重视关怀的私生子,所以才有了放浪形骸的声名。现在父亲因为未遂的刺杀就回来关怀,让他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杨二郎牵连了太多人,他可是卫戍军指挥使。”楚朝阳欲言又止。
唐七心中明了。这不仅仅是针对他的刺杀,而是对秦王权威的挑衅,如果不找出根源,进行彻底打击,那后果会相当严重。
“老白,下山之后多注意周围。”楚朝阳吩咐站在阴暗角落里的老白,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老白并没有回答,沉默是他的特征。
因为毗邻帝都,定阳的繁华与规模远超普通县城。建瓴高屋,雕栏画栋,奢华之中透着拒人门外的淡淡贵气,让人几乎以为就是漫步在秦城大街之上。
这里是富商聚集之地,因为这里没有秦城那般闹杂,却有与权贵保持若即若离关系的最好距离。不过,现在这里却是哀鸿遍地,大街之上的商铺几乎小半都已经关闭了。
秋斩就在三天以后,已定罪犯人的家属,知道已经没有可能了。一方面在期待奇迹出现,另外一方面却是在悄然准备着丧礼所需。当然,这也仅仅限于那些家中主事者下狱的人,如果是全族诛连,连丧葬都无人准备了。
定阳县南家现在就处于这样的情况,位于城中的青瓦大院里,只剩下一名老妇人看着不久前还热闹无比的家。她是南音的奶娘,在少主人也下狱之,阻止奴仆们抢夺家中细软失败后,候在这里等着给主人们收尸。
其实这个六进大院之中已经没有了什么细软,经过官府查封抄没之后,不过仅剩下些古旧桌椅而已。
现在倒是好了,连桌椅都没了。
她端着刚做好的青菜面皮汤,站在院中小口吃着,依然努力保持着大家奴仆该有的气势。通红的双眼,却看着正走进院门的那个年轻人。虽然对方穿得很普通,但是她还是看出了些不同,那是权贵子弟才有的气魄。
“这位少爷,请问您找谁?”她将带着豁口的大腕放在了石柱后边,上前躬身问道。
唐七看着眼前这个保持着谦逊的妇人,直接说道:“我是南音的朋友,来问问这几个月里发生的事情。”
虽然他说得并不直白,但是老妇人的双眼中却燃起了希望。自从小姐也下狱之后,这院门从来就没有再进来过人。这突然而来的俊俏少爷,难道真是老天也看不下去后,派来点燃奇迹之人?
将唐七迎进已经空荡荡的屋子,仔细擦干净刚从柴房搬来的一张破旧如劈材的藤木椅子,让他落座之后。她断断续续的将这几个月的所见讲了出来。
刚回到定阳县之后,南音还是相当的兴奋,拉着奶妈的手说父亲有希望了,一定可以免罪释放。本来,他父亲牵连下狱,不过也是贪了点利润,没有问那些灵玉的来源而已。
但是,她并没有等来太师海都的亲笔信,也没有等来释放南坤的命令,反而是看到定阳县官差冲进门来,查封抄没了所有家当,再向她展示了县令所下拘捕令。
这些都是她回到定阳县后的经历,到底海都如何回答的她,唐七没有问出来。不过应该可以推断出,看到戒指之后,海都就已经揽下了这件事,并承诺能将南坤救出来,所以南音才那么兴奋的回来等待。
那么,事情就应该出在海都和刑部之间。只是,现在从上往下梳理已经来不及,直接从定阳县入手,才能先将人救下。
从南家出来,正是夕阳西下之时。金色光芒铺满了整个县城,金碧辉煌,美景不胜收。唐七却没有什么好心情,他沉默着走向了酒楼,叫了一桌饭菜却只吃了两口就再难下咽了。
在镜山上的时候,夕月说他喜欢上那个姑娘的时候,他并没有反驳。但是心中想的却是自己,坚信自己想要救出南音,仅仅是为了找出刺杀案背后的主谋而已。
但是,当他身在定阳县,离姑娘如此之近的时候,才知道并非是那般。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在他这十多年之中从来没有感受过。为别人而忧心,原来自己也会这般难受。
那日午后,姑娘在画舫之上漫舞,阳光也是这般斜斜而来,美丽非凡。
端起桌子上的酒水,仰头一口喝下,却觉得索然无味。唤过酒楼小二,吩咐来坛辛辣刺喉的北酒,且将酒杯撤下,换成海口大碗。
此刻的心绪,只有这酒才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