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远孤单地行走在无尽海边，身后跟着两道被旭日拉得长长的影子。海浪随意地拍打着海岸，一遍遍冲刷着尖锐的礁石。
在方远身后，鬼鬼祟祟地跟着三个人影。这种拙劣的潜行技术，自然躲不过方远的反侦察。早在出城的时候，方远就已经发现了他们。
“怎么不动手？”露露问道。
“我想看看他们要干什么，更重要的是敲断他们背后的人的手。”以方远的能力，至少有五种以上的方法甩掉对方，或者使猎人和猎物之间的身份在刹那之间改变。
就算是没有沾上任何血迹，方远也习惯性地擦拭着幽灵匕。自从自己在恶魔岛上大开杀戒之后，无止尽杀意就沾染了自己的内心。每一次擦拭幽灵匕，就仿佛在擦拭自己的心灵，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
“怎么会这样？”露露同样感受到了方远浓烈的杀意，十分疑惑。
控制情绪，是地狱间谍课程的首要内容。而控制杀意，是其中的重中之重。面对非人层次，甚至序列七的强者，不留意间泄露的一点点杀意都有可能引起对方的察觉。方远当初在这门课程上的成绩是满分。
“不知道。”方远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内心仿佛有一只猫在挠痒痒，甚至抓出几道令人刺痛的血痕，只有杀戮能够让它平静下来。幽灵匕在指尖的转速骤然加快，星力和潮涌之力瞬间暴涨。
方远急停，转身，脚下的礁石崩裂，他如同一道飞失，向后射去。
“糟了，撤！”
“先把这小子打趴下！”
“他……！”
惊讶之下，三人的反应完全不一致。一人向后逃跑，一人拔出长剑，一人转头看去，充分体现了什么叫做乌合之众。
近身，方远如同一道凤，从长剑边吹过，幽灵匕顺势割下一人的头颅，如同吹落一片秋天的黄叶。
第二人刚好反应过来，正在拔出武器。但方远的幽灵匕先一步到达。毫无悬念，海滩上溅起一朵血红色的浪花。
身后传来两声惨叫，逃跑的一人闻声慌乱不已，达到了平生最快的速度。
去杀那两个替死鬼，别来找我！
我先跑这么远，这个魔鬼应该追不上我了！
那人的心中闪过一丝庆幸，甚至想到自己回去后还能侵占两人的财产，嘴角不经意露出了一丝贪婪的笑容。
“啊哈哈，啊哈哈哈！”他的面容扭曲，身体疯狂颤抖着，不知道是受到了惊吓，还是被心中的贪欲所引发。
“别杀我！别杀我！”他一边手忙脚乱地在礁石间跳跃，一边把身上之前的东西都向后扔。防具、武器、钱币甚至腰带……以期身后的魔鬼能够停下来片刻，好让自己溜走。
但此时的方远眼中，只有他身体里那颗跳动的心脏。
“啊哈哈，啊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从方远的口中发出，幽灵匕被粗暴地插入皮鞘中，星力疯狂灌入双手内，粗暴地抓住那人的肩膀，猛地用力！
咔嚓！
如同剥开瓜子一样。
心脏……鲜血……杀戮……
死！死！死！
方远双眼赤红，内心极其暴躁，如同一只发怒的诡兽。
我这是怎么了？
刚想伸手抓向那颗仍在抽搐的心脏，方远察觉到自己的异常，一咬牙，将幽灵匕刺入大腿中，精准地避开所有重要血管、神经和骨骼。
剧痛从大腿传来，方远感到自己清醒了不少。转身捧起海水，用力地揉搓自己的脸庞。
“你刚才的样子……很可怕。”
露露跟上来，心有余悸地说。
“杀戮太重了。”方远摇摇头，有些自责地自言自语，简单地包扎好大腿上的伤口，强迫自己闭上眼，从一数到一千。这是行动前强制冷静的一种方法。
“可惜，没忍住。”方远用力地敲了一下另一条腿，“不然就能知道到底是谁不长眼睛了。”
很可惜，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不是心魔，不是诅咒，不是幻境……”露露的脑海中飞速闪过上百种激发杀意的原因，但没有一种符合当前方远的情况。
毕竟，自己时时刻刻陪在方远身边，就算是在沉睡时，有人对方远下手，露露也会十分清楚。
除非敌人是神灵。
高高在上的神灵亲自对连非人层次都不是的小男孩下手，有这个可能吗？
没有。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方远的杀意不是由外因引发，而是来自于内部。
露露曾经对方远做过心里评测，得出的结论是极其冷静。方远的内心在绝大多数时间就如同一台无比精准地机器，将一切信息数据化，得出最正确的结论。除了少数情况，都是如此。
根因在更深处。
“我怀疑是你的血脉问题。”露露直言不讳。
基因变异？返祖现象？异族混血？血脉污染？基因诅咒？这些都是有可能出现的问题。但手边没有检测的仪器，就算是露露也无能为力。
方远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也是他一直想搞清楚的问题。但至今仍然毫无头绪。如果真的是那样，自己就还要忍受很久杀意的折磨。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甚至可能是一个致命的弱点。
琪琪的宁静的睡脸和娜娜莉可爱的笑容出现在脑海中，方远用力握紧拳头。为了他们，自己决不能变成只知杀戮的野兽。
方远站起身来，拍掉衣服上的泥土，仔细地擦拭了幽灵匕。
“我们走吧，尽早找到遗迹。”
……
双日交汇，然后各归于地平线下，三月接替了它们在空中的领地，三色光芒照得大地朦朦胧胧。
死神海岸的面积很大，方远就算是全力奔跑，也需要两个小时才能从一边走到另一边。知道傍晚，方远才发现了一处端倪。
“露露，你看这里是不是有问题？”
方远指着一块巨石的阴影处，这块巨石呈n字形，能够遮挡两日的光线。
如果用现代人的眼光仔细地看，这里的土地就像是高分辨率的重复贴图一样。虽然看起来无限接近于真实，但方远敢以自己侦查课满分的成绩保证，这里绝对有人为掩盖的痕迹。
“感应变强烈了，挖开试试。”露露给出肯定的答案。
方远拿出单兵作战套装中的多功能铲，用力挖下去。不一会儿，便传来坚硬的触感。
“有了！”
方远眼中一亮，扩大挖掘的范围，然后点亮一根荧光照明帮，仔细一看。
银白色的坚硬平面出现在眼前。无论是时间，还是自己的挖掘，都没能在这块银色金属上留下任何痕迹。平面的中间有个凸出部分，上面画着一个迷你的橙色小翅膀。
“就是这里。”露露飞到跟前，将双手放在凸出部分上。小翅膀发出微微亮光，下方传来密集的机械活动声。
“希望没有坏。”露露双手相握，作出祈祷状。这个遗迹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一千三百多年前，虽然后来经历过修理，但那也是一千年前的事情了。
光滑整洁的银白色平面忽然裂开一个缝，方远急忙让开。一道暗门在眼前打开，下面闪烁着微微的光点。
“照明系统仍然可以以最低功率运作。”露露松了口气，这至少说明遗迹的核心没有在时间长河中损坏。
扶着暗门旁边的把手和梯子，方远一路向下，心中默默计算行走的深度。当双脚踩在坚实的地面上时，已经是地下五十米了。
眼前，是一个银色的空间，面前有一道狭窄的金属门，旁边是一个操作台。露露上前，熟练地输入一串字符，然后将小手放在能量输送器上。
冰冷的男声响起。
“密码验证……通过。”
“能量验证……通过。”
“权限验证……通过。”
“欢迎您，03号创造者，这里是终末壁垒计划2号遗迹。请确认您目前处于完全安全且隐蔽的状态。”
“是。”
“请您重新声明誓言。”
露露将双手紧紧贴在心脏前，庄严地、如同唱诗般说道：
“这里是达露西卡，我们将葬身于此。”
“我会化作明月的光芒，照耀迷雾之森。”
“我会化作黑月的泽耀，点亮野蛮荒原。”
“我会化作冰冷的寒风，掠过森海雪林。”
“我会化作闪烁的群星，照亮远航之路。”
“向黑暗和黎明起誓。”
“向黑暗和黎明起誓。”冰冷的男声重复了露露的语言。
门后传来极其沉重的机械移动声，厚达三米的小门向后打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洞。遗迹上方的暗门则直接关闭，暗门之上传来沙土移动的声音，听起来是重新被掩埋了。
迷雾之森？野蛮荒原？森海雪林？这都是哪里？在地狱的地理课，方远并没有听说过这三个地方。哪怕是历史上使用过的名称也没有过。而远航之路，是指向无尽海远航吗？但那不是自杀般的行为吗？
方远脑海中冒出无数疑问，但这都不重要，因为，终末壁垒计划，这个人类历史上最庞大的计划，终于要在自己眼前揭开神秘的面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