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其实我对他们所谓的武士决斗并没有太多兴趣,我对自己族人的身体恢复能力了如指掌,我并不觉得他们的利刃能对对方造成多大的伤害。
不过半海倒是看上去对待这决斗异常认真,我不理解他们武士精神,自然也不能理解他现在的心理。有些事情吧,别人开心就好了,关我什么事呢?我这么想着,便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既然半海都邀请了,我便随意观摩下便是。
不过有一件事情让我在意,既然阿萨辛收到了最新的使命,那么作为与他立场相同的——另一个『叛逃者』,亓鹤或许也知道些什么,这甚至有可能成为他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根据半海之前的交代,亓鹤来找他商量应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过他们俩这就打起来了,也实在有些难以理解,我可不觉得半海说出的那些所谓亓鹤的秘密足够对他的安危造成威胁——起码我觉得毫无意义。
“你在干嘛?”显然阿萨辛的眼神关注点并不在决斗的两人身上,反倒盯着一边的储物间。
“我在想,要不要也去弄一把出来,宰了那个混蛋。”
“亓鹤?”我知道我是明知故问。
“不,半海。他居然敢抢我的人头。”
“你就那么确定他一定能干掉亓鹤?”对此我确实有些疑惑,毕竟亓鹤那家伙的力量我有亲身体会过,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对手。此刻我稍微运作了法力,来确保自己没有身处他布置的幻境之中,幸运的是的确如此。
说到底,我们谁也没有经历或者见识过天族的死亡,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天族死亡。又或许我们根本不会就这么简单的死去,所以谁胜谁负又似乎并不是太重要,我从阿萨辛开玩笑一般的语气中,大概能听出他和我的观点也非常接近。
场地中央的决斗者们在简单的礼仪交流过后,便拔刀出鞘。
我可不懂他们武士的规矩,更不懂那些刀法、招式。但从使用太刀的流畅度和神情的紧张度来看,显然半海要略胜一筹。不过这倒是让我有些困扰,我得时刻注意周围法力回路的流动,否则自己随时可能身处亓鹤的幻术之中——有直觉总是告诉我,那家伙可不是个讲规矩办事的人。
只听到一声干净利落的“喝”声,半海右脚踏出,双手高举太刀,随后向右下方劈斩。亓鹤尽管在这方面的技巧显然不如半海,但也做到了勉强抵抗,后者便立刻回退到出刀前的位置。随后又立即发动进攻,从侧面出刀刺向对手,显然这招看上去有些普通,但似乎又找不到漏洞。这让我大概能看出半海是个稳重的家伙,这一点让我更加确信了他有足够的信心取胜这场决斗。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地出刀、格挡、闪避,至今谁也没对谁造成伤害。不光是形容起来有些无味,我看着都觉得异常沉闷。
天色即将转亮,此刻亓鹤看上去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半海尽管依旧占据上风,也定然有些疲惫——尽管天族的身体素质确实优越,但持续数个小时的枯燥决斗让我这个观众都有些倦乏,更何况战场上的武士。
“喂,阿萨辛。”
“嗯?”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倦。
“你觉得他们俩还要打多久,我都不想看了。”我盘腿坐着,双手托腮,大概谁都能理解这种无聊的感觉。
“嗯……”
“要不我们走了算了?”
“嗯……”
“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你就不能回答一点别的?”我甚至懒得看他一眼,此刻的我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有些呆滞。
“嗯……”尽管这家伙说实话也没犯什么错误,但确实让此刻烦躁的我有些生气,我便回头想要去给他一拳示威,看到的确是一个流着口水睡在地上的傻孩子。显然他在几个小时之前就已经失去了观摩下去的耐心,却一直没人发现。
“夫人呢?”我晃动阿萨辛的肩膀,把那家伙闹腾的稍微睁开了一下眼睛。不过他似乎懒得理会我,用手指了指右边,便继续倒头昏睡下去。夫人确实也在那个方向,不过似乎也早就失去了耐心,盘腿坐着闭目养神。相比阿萨辛横七竖八的睡姿,夫人显得要有礼貌的多——不过我现在非常佩服自己,居然只有我看到了现在?
“该结束了,挑战者。”半海的这句话终于引起了观众们的注意,只见他收刀入鞘,随后亓鹤也这么做了。不过两人看上去并不是结束了决斗,而是随时准备着再次拔刀给予对手致命的一击——不过说到致命,我从他们至今为止的决斗中没有看到一丝能对天族的肉体构成威胁的攻击。
“你终于做好了觉悟。”亓鹤嘴角微扬,他的语气中丝毫没有落后方的那种不甘或者狡辩,倒是给人充满了自信的感觉。我能看到他身上的汗水竟在短时间内干涸。莫非那只是一种诱导视觉的基础幻术所造成?好歹没有之前的法力禁锢效果,对我们来说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刷——”
两人同时出刀,快速的闪身向前,这让我的肉眼有些难以观察他们每一个动作细节。此刻他们背对着自己的对手,两人都屹然不动。
亓鹤的腹部被斩开了一道巨口,鲜血喷涌而出。他却先站直身子,收刀入鞘,任凭鲜血侵染大地。
半海的身上没有明显伤口。
“出刀,则无悔。”他说。
我以为他赢了。
他却双膝跪地。
我只能观察到……他的标识!被斩开了一道小口。亓鹤示意我们决斗已经结束,不知是出于人道还是好奇,我发疯似得冲向半海。他的身上确实没有多余的伤,唯独后颈的天族标识被划开小口。
显然那种深浅度的伤痕不足一让一个普通人致命,出血量也不算严重,只是为何……
“你的刀法、你的武士精神——”亓鹤说着,走到了他的老朋友身边,“你是个优秀的武士,唯独……你不明白自己的弱点在什么地方。你没有意识到自己和人类的区别。”
不只是因为身体状况还是精神压迫,半海沉默着,就这样沉默着、跪着,迟迟没有倒下。
“我说过——出刀,则无悔。”
话音未落,他再次拔刀,捅入自己的腹部——尽管半海现在明白真正能让自己致死的位置并不在那里,但显然他还是希望能把自己的精神贯彻到最后一秒。
整个『特拉维尔』宛如被恶鬼笼罩一般,伴随着这位高级教授的死亡而沉寂着——不知道几小时后醒来的学生们会如何痛哭流涕地告别师长。
“什么声音!”阿萨辛本想扑向亓鹤,为那位不把他当做唯一兄弟的兄弟报仇,却在半途止住了脚步,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不光是他,我、夫人、还有亓鹤,都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凝重中有一丝躁动,还有杀意。
“[五芒星……仇杀阵]。”这是半海的最后一句话……
『殿堂』、『纵横』、『三月』,还有……『归宿』和『迷惘』……
似乎……这帮家伙们并没有敌我意识,甚至连归属与我的『归宿』都失去了理智。显然这些机械壮汉的系统中,还有一些隐藏内容,真不愧是天族工匠。
不过现在夸赞那个已经去世的老伙计并不是我们最应该做的事情。我侧过身,闪开了落下的一刀,刀纹告诉我这正是莱辛所打造的『菊一文字』,然而『迷惘』现在一定不记得我这个救命恩人——说真的,我当初真应该让他就那样躺在悬崖下。
“夫人?”
眼前的夫人,神色暗淡,我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走神。不过或许这是她的某种能力也说不定,起码至今没有任何一个把夫人作为攻击目标,这显然有些诡异——不过我想我还是照顾好自己再去满足这些多余的好奇心吧。
我想我真是个可怜的家伙,夫人用了不知道什么方法让自己免除了仇恨,而阿萨辛的范围性法术[葬海]把他包裹的严严实实,亓鹤的处境看似与我相同,但我知道这个家伙不一般,说真的,我开始有些怀疑人生了。
“听好了小狐狸,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不过现在帮我个忙。”
“诶?被克洛克大人发现了呢~”
“那你猜猜我要你做什么?”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闲暇,或许我是被筱宫的性格所感染,又或许我早就在心里默认那家伙是个靠谱的朋友——至少她每次莫名其妙的出现都会给我带来不小的帮助。
“人我早就带来了呢~嘿嘿~”筱宫笑着,不知道钻进了哪个角落,又把萝丝带到了场地里——为什么连一个兽族人都有那么棒的能力,有时候我还真希望能好好了解下这个女孩,她总是能做正确的事情。
显然小萝丝看到这群魔乱舞一般的机械们有些慌张,她的导师或许并没有给她充分的讲解这一部分的内容。不过幸运的是作为最出色的侏儒工匠,她不可能对这种场景毫无对策,幸运的是确实如此。
闪躲着各种攻击,我没有多余的精神去观察萝丝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只是当机械都停了下来以后……
“似乎有一个大麻烦被解决掉了呢。”阿萨辛的语气中略带惊喜。
“只是有一点可惜……”
“我知道,末日开幕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