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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昔年情缘(1 / 1)

巨树的对面,那处弯月形的山峦屏风的山脚下,满是形形**的山果苗木,想来应是各种猿鸟在此处汲水饮食的时候,所残剩的一些种子果核被山风吹至角落所导致的产物。那些缤纷繁茂的花草果木之上,点缀着红白紫赤的各种不知名瓜果。

山壁上,挂瀑一般落下十数条青藤,丈许高的地方,山岩缝隙之间,生长出一颗盘根错节怒意勃发的干枯老树,其上倒挂一个硕大的蜂巢,其内隐约发出轰鸣之声,偶有三两只手指长短、黄黑相间的山野毒蜂出外游曳巡梭,偶有接近人体的时候,顿觉遍体发麻,汗毛直竖。老树发达交错的根系下方,山岩的裂隙逐渐延展而开,至山根时,形成一个只容许成年人侧身而入的洞口。

山风拂动青萝,绿叶刷刷声中,裂隙之内发出海螺在风中奏响的呜呜回音,不知深有几许。黄陈二人肃立在山壁裂隙入口之前,不敢稍动,耳畔毒蜂轰鸣之声呼啸来去,仿佛随时都会透体而入的那么来上一针。此刻二人虽心中战战,叫苦不迭,其实百感交集之间,心海之中涛声阵阵,往事蜂拥而来,却着实是感慨良多。

良久,蜂去。裂隙深处幽幽一声叹息,饱含无尽沧桑。黄陈二人神情顿时一肃,百语千言霎时拥堵喉间,两行清泪顺颊而下,陈阿伯翻身跪倒,以额触地,口中呼道:“臣御前带刀侍卫谢瑞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身旁黄秋林整肃衣阙,单膝拜倒,双拳并额道:“不肖儿臣朱文奎参见父皇,愿父皇龙体安泰,万寿无疆。”

四周不觉之间鸦雀无声,高空中呼啸的风声也停息了下来,一双双纯澈无暇的眼睛盯着山壁前的这一幕,眸中虽流光闪动,却无法参透其中复杂情怀。静默片刻,山隙之内再度传出晨钟暮鼓之声:“积年往事,趁早忘却了吧。”

陈阿伯颊上热泪滴落尘埃,叩首再拜道:“吾皇昔年平复谢家满门冤屈,还我一门忠义,谢瑞一日不敢或忘,愿以卑贱之躯恪尽职守,此生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叹息再起,淳淳劝导:“舍得舍得、放下放下、忘记忘记。”

谢瑞伏地叩首,哽咽不语。“你二人因何到此?”山隙中悠悠传音垂询道。朱文奎肃然道:“父皇避世而居,向日难得一见尊颜,因思念之情难抑,冒昧前来相见,打扰父皇清修,还望父皇体谅。”许久之后,山隙中传音道:“你二人进来说话吧。”

山隙狭窄,蜿蜒蛇行十余米之后,渐行渐宽,再行的几步,眼前豁然开朗,一个方圆数丈的圆形石窟展示在二人眼前。山窟内隐隐透出荧光,温润舒和,馨香之气满盈石室,不觉间身心一片安泰。山窟中心顶端处,一颗钟乳石悬垂向下,尖端一点乳白凝似玉滴。正对着笋尖的下方,一蓬绿草中探出一枝鲜艳欲滴的小花,色泽金黄,形如酒盏,令人一观之下便不忍夺目旁视。

石室最里端,一个略高于凹面的平台之上,盘膝端坐着一个眉目清癯的老僧,身披龙纹织锦大红袈裟,手持念珠,一派**法相。二人得见老僧,霎时间泪满盈眶,正欲上前叩拜,却不防豁然之间一阵金铁交擦之声刺入耳膜,循声望去,却是一只拳头般大小,颈项处一圈金针毫毛,形如雄狮般威武的怪虫正振翅跃跃欲试。

此怪虫通体漆黑光亮,宛如钢铁打造般流光灼灼,如枯井般的眼神冷冷的盯视着对面二人,但与之稍一接触,便顿觉如临深渊,令人心胆俱寒,手足冰凉。老僧见状忙探臂安抚了一下,那怪虫这才稍稍安定了下来。

二人惊魂未定,不敢或动,只是拿眼偷瞧那黑色怪虫,仍是心有余悸。僵持了片刻,耳中听的老僧侧首和那黑虫说了些什么,那黑虫冰冷透骨的眼神闪烁了两下,才振翅飞起,钻入了石壁某处的一个圆形洞穴之内藏匿了起来。

望见怪虫消失,二人才长吁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危机一去,二人心中思念之情如井喷涌,泛滥难抑,一时间五味杂陈,酸甜苦辣充塞胸臆,口唇索索颤颤,腹中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噗通两声,二人跪倒尘埃,纳头便拜。“皇上”“父亲”哽咽间情难自抑,身如筛糠。老僧但见的二人情绪如此失控,平静无波的心也如那一池春水丢入了一块小石子,涟漪顿起,久久难以平复。

唏嘘半晌,方雨过天青。三人久未谋面相聚,一时间虽有万语千言,也难以道尽其中甘苦。繁华富贵,过眼云烟,寻常百姓,田园之乐,亲情相依,天伦之乐……一番叙话,日已西斜。二人衷情得以倾诉,老僧禅心也已复归无极。几番思量,临别之际,谢瑞(陈阿伯)还是向老僧道出了心中隐忧,昔日旧主语重千斤,金口玉言,单只有只言半语示下,便是金科玉律,谢瑞自然奉为珍宝,不敢稍有懈怠。

对此,朱文奎(黄秋林)自然没有半点不快,谢瑞一片赤诚之心,所作所为并无半分是为己身着想。而父亲久历风雨,他的话,当然也更具有威权,所谓百密一疏,也许从自身的角度考虑的问题,在父亲看来另有玄机也说不定。

老僧沉吟片刻,袖中掐指一算,便已有计较。思虑已定,他从衣襟中取出一枚晶莹别致,玲珑剔透的玉印,交付于谢瑞道:“天道冥冥,一切自有定数,我心,既是你心,而所思,既是我所思,一切自行定夺便是。此印交付于你,非有特别,只因我意斩断红尘,潜心向道。留与你,权作后世依凭,以证你我昔年情缘。”谢瑞闻言涕泪横流,手中持印如负万金,伏地痛哭不已。

老僧微笑转睛,再与朱文奎说道:“想我朱氏一门,自太祖开疆立国,天下一统,至今已有半世之数,虽皇权易主,你我父子流落天涯,但世事无常,得之非福,失之也并非无幸,所谓舍得,无舍便无得,放下负担,方能得归本心,此中道理,你可明白?”

朱文奎心领神会,躬身肃然道:“儿臣明白,纵然手握天下,广拥四海,也不过身外之物,人生但求心安,处处皆可为家,世外桃源,田园之乐,亦非金殿帝王所能品味,往事种种,儿臣皆以抛开,如今只是逍遥山野自在之人而已。”老僧欣慰的望着朱文奎,叹尽最后一口红尘浊世之气,缓缓的闭上了眼帘,掌中佛珠转动,口中喃喃自语道:“若能一切随他去,便是世间自在人……”

夜半,天边忽起阵阵雷轰之声。细听,却又不似,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从心海中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浮现而出。战场之上,千军万马从两个方向相对冲杀而去。无数铁蹄碾过大地……战马嘶鸣、金铁交并……

“什么声音?”“我去看看。”陈阿伯披衣而起。“还是我去看看吧,你身体刚好,别再给风吹着了。”枕边人一边起身一边小心翼翼的帮丈夫掖好被角。陈阿伯无奈的笑了笑,只好老实的躺着。黑漆漆的房间里传来脚步的踢踏声,片刻之后,房门应手而开,一阵疾风豁然之间冲入室内,令人猝不及防。欲待关门闭户,那里还由的自己?一阵旋风带着尘叶在床前耀武扬威的旋转了许久,方才渐渐消散。

探头望去,空天之上星月依稀,流云似烟飘过,速度极快,盏茶时分便已消逝无踪。“好奇怪。”女人口中唔哝了两句,便缩回头来关闭房门原路返回。缩进被窝,丈夫的体温霎时间驱散了披在表层的几许寒意,一股暖流泛起,女人幸福的如少女般与丈夫紧紧依偎在一起。

“是下雨了吗?”“不是。”“是不是打雷了。”“好像把,也没看到闪光,只是很远的听到轰隆轰隆的,听了一会又没动静了。”“不会下吧?”“我看不会,天上还有星星的,”“哦,那就好,早上还要赶集的。”“嗯,幸好是赶集,东西早早都收起来了,不然的话,刚才那阵大风,还不掀的满院子都是啊。”陈阿伯笑了笑,关爱的抚了抚枕边人的发丝:“嗯,没事就好,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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