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隐国愈发动荡了,那日那伙人闯进丞相府虽没找到惊鸿,也将府内搅了个天翻地覆,不过留在府中的都是朔月阁一些十分有经验的暗桩,所以没发生大事。只是那帮人大有找不到惊鸿誓不罢休的意思,在京城中上上下下找了个遍,最后才猜到惊鸿应该是躲在宫中了,皇宫一时半会的也攻不进去,这才作罢。
不过,不管外面有多么天翻地覆,惊鸿躲在影园中,安安稳稳,过得比谁都自在。
这日惊鸿正闲来无聊,在院中练功,不料一击打偏,正中她身边的那棵树上,树剧烈的摇晃之下,满树的绿叶便簌簌的飘落,正落了她一头一身。
“哈哈哈。”惊鸿正郁闷着抖落身上的树叶,便听见不远处传来笑声。抬眼望去,便见着夏隐正慢慢从斑驳的树影中走出来,仿佛是从画中走入现实一般。
“师兄。”见是他,惊鸿顿时笑起来,也不管身上那些树叶了,便向他跑过去。
“多日未见,你的内力又强了些,不过可惜了这树,这样一来,怕是活不成了。”夏隐虽这样说,却未向那树看一眼,只是伸手仔细的将惊鸿满头的落叶一片片摘了去。
“师兄若是可惜这树,再种一棵便是。”惊鸿笑道。
“也好。”夏隐说着,便向小楼中走去。
惊鸿也随他回了小楼,见他放下手上拿的奏折,便问道:“师兄,外面有什么事发生吗?”
夏隐略一思忖道:“外面情况依旧,不过朝中之臣已有几人叛逃,据线人回报,那些人多半是去了殿下那里。”
“现在便逃了的,并非良臣,想必宗辰也不会收留他们。”
听闻,夏隐倒是笑了,道:“殿下是一定会收留他们的,只不过那些人的结局,恐怕不是一个惨字可以形容的了。”
“为什么啊?”惊鸿不解。
“殿下的性子就是如此,你与他相处的久了,定会发现些十分有趣的事情。”夏隐笑着,随手翻开了一本奏折——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
惊鸿没完全明白,不过既然他这样说,就这样信了便是。
她转身坐在一旁的琴前,伸手抚了抚琴弦,挑指拨了几个音。
夏隐就着这不成调的琴音,看了几策奏章,也不曾抬头的道:“子落,以如今之势,殿下不出五日便可兵临城下,你要做的事,可都准备好了?”夏隐这几日,大多也与惊鸿一同躲在影园中。总之什么已成定局,他又何必每日去面对那班朝臣,听他们啰嗦些没用的事。反正他这昏庸无道的名声也是定了的,他们愿意怎么说,任由他们去便是了。
“大概准备好了。”惊鸿盯着夏隐认真看公文的侧脸看了一会,可他竟没有丝毫反应,这让惊鸿不禁觉得有些无趣。
“如此便好。”夏隐终于转过头来,正对上惊鸿的目光。
惊鸿慌忙移开目光,想了想道:“师兄可将朝中之臣的去处安排好了?”
“殿下若是贤明,自会挑选其中良臣招揽,我又何必多此一举。何况那时,他身边还有你这隐国丞相在,你自是不会让他放过那些可用之人的。”夏隐收了公文,挑了些放在火上烧了。
“话是这样说。”惊鸿低下头,似是在努力想些什么。
夏隐看了看她,走到她身边坐下,道:“你是想出去了?”
“啊?”听闻惊鸿顿时吃了一惊,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师兄,我在这里好几日了,也太无聊了。”
“你也没必要时时躲在这里,出去走走也好。”
惊鸿顿时笑开了,道:“多谢师兄了。”
她其实是有私心想要提宗辰招揽一些人可用之人,夏隐虽那样说,但凡是亡国之臣,很少能有好下场的,宗辰纵是有天赐的慧眼,也不能将那些人尽数收为己用。而且,若是收了这些人,宗辰便能拥有一批自己的内臣,对于以后的发展自然是大有好处。
“谁!”景昀才进入房间,便察觉出屋中有人,也因这段日子时局太过不稳,他想也没想便向那处扔了一只镖。
“几日不见,小景可是越来越客气了。”惊鸿从暗处跳出来,站在他面前,举起手中的玉骨扇,晃了晃被夹在上面的那只镖笑道:“还未见面就送了我一份礼。”
“玄清?”景昀仔细的看她,好像有些难以置信。
“没必要这么惊讶吧,不过几日没见而已。”惊鸿难得这么打趣他,倒确实有些不像她。
“你怎么来了?”景昀惊讶之余,这才想起来去关门。
“我怎么不能来,还是小景不欢迎我?”
“自然不会,但是你不是……”后面的话景昀没好意思说出来,想是以惊鸿现在的身份,他也实在难说出些什么好话来了。
他自恃看人能一眼看到本质,可对于惊鸿,他明明感觉自己看清了她的心,可又完全看不懂她的所作所为。故而他一直想要接近她却又一直心存戒心,内心不管如何相信她,也不敢放心的不留一丝疑虑。但他始终认为,惊鸿确实是个好人,不过有些苦衷,始终与她交好。不过也因为这样,惊鸿成了众矢之的后,景昀的日子也十分难过了。
一直以来,朝中都知景昀与惊鸿交好,自然认为他们一伙的,找不到惊鸿,景昀自然便成了他们攻击的对象。即使他什么也没有做,依旧改变不了这种状况。若不是问心无愧,他怕是也要躲起来了。
“我知道,是我连累你了,对不住了。”
惊鸿说完,景昀忙道:“说什么连累不连累,我成今日之状并非全因为你。倒是你,做这些事,可是有什么苦衷?”
惊鸿抬眼看他,微微一笑,霎时令景昀失神,道:“小景不必多言,我做的事,我心里十分清楚。”说着,便从一旁取了茶具,一边煮水烫杯,一边道:“我今日前来,是有事情要与你说。”
“玄清请讲。”
惊鸿斟了一杯茶给景昀,抬头直视他的眼睛,问道“小景可有想过,今后该当如何呢?”
屋内茶香四溢,沁人心脾,暖人心底,屋外明月高悬,月色如水,划过光阴。
那间屋子点的一盏明灯,一整夜都没有熄灭。
没有人知道那一夜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只知道那夜之后,景昀便悄无踪迹的离开了隐国,从此消失,再无人知道他去了何方。
惊鸿与景昀的这一次谈话,原本便是想要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却不成想,在不远的以后,它改变的是许多人的命运。
惊鸿回到皇宫时,天已经大亮,本想着影园内必然是空无一人,可不成想一进门便看见夏隐坐于琴前,一手抚着琴弦,一手还执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师兄?”难不成夏隐是在这等了她一夜,冒出这个念头后,惊鸿不知怎么的有些心虚。
“你回来了。”夏隐闻声,放下笔抬起头来,看着她一笑。
“师兄没有回去吗?”
“这里清静些。”夏隐说着便站起身来,收了方才写过的纸笔,道:“丞相大人辛苦,想必我今日是见不到景昀了。”
“师兄都知道了?”惊鸿知道夏隐消息灵通,但没想到竟然灵通到了这种程度。
夏隐一笑道:“我并非有意探查你的行踪,不过是景昀身边的暗桩十分积极的向我报告了而已。”
“我所谓了,本来也没想瞒着你,反正你迟早会知道。”惊鸿满不在乎走过去坐在床边,一坐下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我正有事要出去一下,你且好好休息。”夏隐说完,便拿了一些桌上的公文出了门。
惊鸿见他离开了,也不多想,仰头便倒在床上,挥手揭了面具,正想着要不要换身衣服,眼睛一闭便沉沉了睡了过去。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好似无忧无虑,每日都十分快乐。月韵和琪儿也如在边境时一般,整日陪她四处游玩。不过比那时更好的是哥哥也在,宗辰时常找他们,宗宇也是。他们每日打打闹闹,好不热闹。奇的是,夏隐与他们也是相识的,偶尔也会来找他们。也不曾蒙面易容,那破煞之气也被暖意代替,只是这样,他上街时,总是因为被人围观而前行不得。
这日他们正分坐在梅树下依旧赏花,整树的梅花开的煞是繁茂,偶尔落下几片,飘进酒中,这酒便更添了一份滋味,而那缕缕清香更让人身体轻悦。
夏隐称呼宗辰“慕容”,可称呼宗宇却是恭恭敬敬的“七王爷”,惹得他很是不满。叶煜城倒像是没什么在意的,只道宗辰和夏隐你们两个称他一声“哥”便可,却连着收了两对白眼。
后来惊鸿与月韵和琪儿也加入了他们,这场面世更加热闹了。
叶煜城打量着他们,只顾自己喝酒,还一边给宗宇灌酒,似是有些喝得多了,他摇摇晃晃的走到宗辰和夏隐中间,非要他们比试一场。二人受不住叶煜城那一番死缠烂打只得答应,可比来比去,好几场下来,也分不出个胜负,看叶煜城也已经迷迷糊糊的将要睡去,也便停了下来,可未料二人一停,他又像是清醒过来,在二人脸上打量了一番道了句“还是夏隐厉害些”便睡死过去,惹得宗辰不服的想要将他抓起来问个究竟,却被惊鸿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