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漪湾南苑倒不是什么龙潭,却是一片泥沼。
随时随处,可能就会落陷了脚,然后被连绵下坠的泥潭埋葬。
当然,最危险的还不是不断潺潺流动的泥沼,更有挂藏在如芭蕉扇般大的枝叶后的蜂巢。这些狂蜂的尾针甚至都是血腥的红,一旦叮入皮肤,就会流淌出毒素。
虽不是见血封喉,但让人瘙痒,忍不住去挠,直至皮肤都烂掉,也停止不了。
那些死在南苑的人,一半溺死在泥沼,一半就死在血尾蜂的毒刺上。
可最令人可怖的,还是一朵花,少数人才知道的一朵花。
花叫“流年”,似水流年的“流年”。
花有四瓣,各自有色彩,吐露着芬芳。只是一遇到树柳的清香,就会变化成催情的味道,令人遁入幻觉,只需要眼皮轻眨一下的时光。
先是被轻红的花瓣迷住,眼前不绝浮滑着平生最快乐的时光,或许是嬉戏的年少,或许是和姑娘入得洞房。
再来就被那抹浅蓝拽住了心房,难免就会有些忧郁的幻想,可能是容颜早不再是青葱的模样,可能是那些好不容易摆脱的不顺遂的过往。
紫瓣的那片花已是象征着压抑的悲伤,越是乐观开朗的人,背后越有一段不能被提及的悲凉,有些是父母的双亡,有些是妻女的死丧,就像一只钩子,把掩埋了几丈的线头给扯出来一样。
最后的那瓣比漆黑还要黝黑的花片,会给人带来绝望。
没有人知道绝望是怎样,因为那个唯一在“流年”下幸存的人,还未度过悲伤,就被人砸晕了。
死在“流年”下的人,只有七个。
但无论你多勇敢,都请不要去想七个人的死状。
那模样简直恐怖过你被黑白无常剥心挖肺后去见地府的阎罗王。
只是,一到了夜,南苑里又会有梦幻皎洁的萤光。
月色缓缓在每棵树上都披拂上一层薄纱,闪动的光辉缥缈,仿佛光斑穿入宝石里一样,璀璨炫目得让人无尽向往。
那种美,即便是瞎子,都会欣赏。
这世界,或许就是这样。
越美丽的东西,越把人引向了致命的地方。
现在,天上就有月光。
这冰寒的冬季,到处,都被一缕缕深厚的郁云裹罩,密密麻麻的繁星和月光,只能是奢望看到。
唯独是岚漪湾的天上,月光湛亮。
事实上,这里即便偶尔飘飘落雨,云朵也是轻薄的。
月是缺月,照在了南苑的各种植被上。
当然有姑娘掩住尖叫。
姑娘刚跳完舞蹈,被相中的恩人用三百两买下,一同在岚漪湾最高的灯楼里共赴春宵。才沿着圆转的阶梯来到房前,有长风吹扬,乱了其发,所以要偏头,微微做些躲藏。
就是这躲藏举动,让姑娘再次眺望见盈月洒满了南苑的树桑。
皎白的,又不时跳跃的光华,仿佛将人指引到了九霄天上。
谁都要感叹啊!
这是自然带给人类的最完美的静好。
孟卿衣也在感叹啊。
“这该死的月亮啊,挪一挪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