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九九收到了景府来的丫头们拎来的食盒,她以为是景施琅送的,臻首娥眉柳叶颦蹙,她嫌弃的摆了摆手,让初晴想法子把东西退回去。
“初晴,你把这些东西额想个像样点的理由退回去,就说我肠胃不适之类的,吃不得这些东西之类....”
看她如闻泣幽咽,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初晴心里想着劝解的话。
“小姐,这食盒您还没打开呢!怎么知道这盒子里装的东西您能不能吃,再说了.....您不能吃我可以替你吃啊,好歹是表少爷的一份心意.....”
初晴想着一楼还有一群丫鬟们等着她复命,她的声音就渐渐低下去了。
“诶!我说.....你这胳膊长得跟别人不一样哦?别人都是往里长的,你的胳膊肘就是往外面拐的是吧?”晏九九气哼哼的,初晴是她身边体己的人,自从她抱怨景施琅的次数多了之后这丫头就屡次替景施琅说话。
气的她七窍生烟!
“小姐!在我看来,表少爷是关心您的,您要不下去看看?”想着眸光微闪,“再说了,我也没问是谁送来的,您就一竿子打死说是表少爷.....万一是大太太呢?您忘了,上回有一次.....就是大太太每个星期都要进补那药膳,虽然表少爷也说了要给您留一份,这话后来大太太也是单独说了的,您要不下去看看,万一会错意呢?若真是大太太送来的岂不枉费她一片苦心?”
晏九九这个姨母是极其疼爱她的,虽然直到她在日不落帝国游学了一圈回来才算真真正正的见到这位母亲说过曾有过恩怨的姨母,可再见面之时,施家两姊妹数十年的误解早已解释清楚,在她游学这几年,母亲也一直由姨母一家人照顾着,那天她见到母亲红光满面更加相信她这个姨母是打心眼儿里不拿她们母女当做外人的,至于前尘往事,可以抛之脑后罢,她从小到大和母亲生活在常胜街的晏家米行和洛城景家不过方圆五百里的距离,姨母不来找他们,多半是因为母亲执拗的原因,若是正面相见的话,以母亲的性子,哪里会给她时间解释呢?
晏九九走了之后两人是如何和好如初她不想去深究,开始与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母亲笑口常开,亦是她最大的幸福。
想着心中早已缓和,她跟景施琅斤斤计较是因为他本就与她八字不合!
他设计令她不得不签景泰商贸总经理的聘用合同那件事情她至今如鲠在喉!
景施琅虽然在商界叱咤风云生,但就这件事来说,晏九九认为他做的并不磊落。
她其实大可以不签那份合同,但是晏九九行事一向大义凛凛,绝不会因为私人恩怨而去殃及无辜,她针对的是景施琅而不是景家,更不是对她视如己出的姨父姨母!
景施琅和她的账一时半会儿算不清楚,她和初晴下了楼。
但晏九九其实想漏了一点,景施琅的是极其融合变通的人,特殊时期对待特殊人群应用特殊手段.......
若是景施琅好言好语的请她去,只怕她这尊大佛只会任那泼猴自己翻筋斗云去。
在下面整齐划一奉着食盒的丫鬟见晏九九下楼,忙齐齐的福了礼,由第一个丫头打头,顺序揭开了食盒。
金灿灿的地瓜酥、黄澄澄的南瓜糯米糍、甜蜜蜜的红豆糕、紫郁郁的紫薯饼,还有她最爱的枣泥麻饼!
想都不用想!这些应是出自姨母之手,景施琅时没有这个本事亲自做出这般花式多样的点心,若是寻了师傅,只怕品相会比这些点心更加精致。
她听见打头的一个丫头道:“表小姐,这些糕点是夫人今日专门为您做的,因着听少爷说您最近肠胃不好,太太担心的紧,怕您损了脾胃,所以想着做几样糕点给您和胃,开始怕放久了不新鲜,想着做两样便是,可太太想着枣泥麻饼又想着那南瓜糯米糍是极好的....”
“所以就这想一样,那想一样,便都做了,对罢?”晏九九莞尔问道,她似乎可以想到姨母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那丫鬟心照不宣的笑着点头。
姨母制作点心的手艺与那些大招牌的酒楼是不同的,先不说这用料了,就说这倾注到糕点里的感情,是无人能及的,姨母待她如失而复得的儿女一般。
她的眼睛微微有些湿润。
虽然这其中又有景施琅的参与,可止不住她去拈了一块南瓜糯米糍,糯米清甜软糯,像是嚼着软糖一般,南瓜的青蔬味道从唇齿间溢了出了。
晏九九喜欢这个味道,一边大块朵颐着一边连连点头,眸中星辉熠熠,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南瓜糯米糍消灭的一干二近,她忍住还想再去拿一块的冲动,该是吃用晚餐的时间了。
也是婉容要回来的时间了。
“小姐!”初晴一边熟稔的上下给晏九九捏着背,一边喘了一口大气笑道:“您每日里要管理商贸内务还要与那些生意上合作的伙伴来往,据说过段时间您还要替表少爷谈合同.....这能不累着吗?这人单单光坐着一个时辰都够累的了!何况您这一坐就是一上午一下午的,除了吃饭如厕,我听阿辰说您就压根没动过,只处理那些文件了!”
“我哪里没动了!”晏九九肩上是又酸又痛,她忙皱着脸反驳着,不知是肩上的酸痛还是心中急辩,“除了用餐和如厕我还去各个楼层视察了呀!还有建成不久的新式电梯,刚刚运行不久,我总得去看看,顾客们是否都适应这种新类型的扶手电梯吧?而且我也要关心关心这安全问题吧?万一出现了事故怎么办?”
“小姐!您啊!”初晴一边像揉面团似得按着晏九九的肩膀,一边凑到晏九九耳边,十分乖张道:“您管的事情可真多呢!”
“你这个丫头!”晏九九伸手去捉耳边那只叽叽喳喳的‘麻雀’,却不料扑腾了个空,脸上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来。
这会儿僵硬的背部被初晴一双巧手揉开来,晏九九渐渐感觉到背部有一股暖流融进血肉里,整个背部的血液都活络起来,她感到尤为的舒心惬意。
“小姐!”初晴瘪了瘪嘴,手上的活计却是还没有停住,天真烂漫道:“您说表少爷平日里生龙活虎的,那般魁梧健壮的身子怎么说倒就倒?要是您病了还好,表少爷一人是应付的过来的,可如今您精神好了,去了病气,他老人家却病了,真是巧呢.....你们这病气不会是相互传来传去的吧?”
“是啊!”晏九九微笑,朱唇贝齿微现,“可不是传来传去吗?我之前病了就是你千年念着好万念着好的表少爷传染的,所以啊,你看看你崇拜的表少爷也没那么好对不对?初晴啊!”她转头眯了眯眼睛,一脸鬼主意道:“如今你家小姐我的病好了全凭我个人的造化,要不是我福大命大指不定现在已经苟延残喘了....昨日里去景府瞧见表少爷没?”
晏九九朝初晴扬了扬下巴,初晴手中的动作慢了下来,竟认真的思忖了一番,使劲的摇了摇头,“瞧见了啊!”
“那有什么不同?”她挑了挑眉毛问道。
初晴蹙眉认真思索道:“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啊....只是脸色比从前要苍白了些,这几日晚风寒凉入骨,我听大珍小珍二姊妹说表少爷总有夜晚在书房看书的习惯,正好他桌子旁有一扇窗户他常开着,许是染了风寒,我听着声音都比以往沙哑些.....不过....”初晴想着脸上现出绯红的月晕,不自觉笑道:“虽是病了,我倒觉得表少爷这沙哑的声音比往常更为迷人.....”
“.......”晏九九心中生出一股恶寒,她环臂搓了搓自己的手肘,一脸嫌弃道:“我倒没觉得有什么迷人不迷人的,不管他是生病还是不生病都如平常一般讨人厌!”
“小姐!表少爷都病了!”初晴跺脚为景施琅鸣不平。
“哦!你倒是心疼你的表少爷!你家小姐病了都不曾见你这般关心过!”晏九九扭着身子有一边去用手挥着初晴放在她肩上的手。
“我可不是心疼表少爷!我这是在心疼我家未来的姑爷!”初晴手顿了一下,对着晏九九的后脑勺说完,便把气性全放在按摩肩周的一双手上,只见她撅着嘴,一双手是又快又有力。
晏九九有些吃不消,一边想要逃脱,一边问道:“什么你家未来姑爷?合着你还背着我伺候了别家的小姐不成?”
初晴见晏九九这般说话压根就不想理她,朝着她的后脑勺哼了一声,别过了脑袋高高扬起。
晏九九不回头都想得到她是怎样的排揎自家的小姐,却省得初晴古灵精怪的性子,因而笑着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决定享受片刻的宁静,每每这丫头与她喋喋不休吵得她耳朵都要炸了,这时候初晴自己生着闷气,她自然落得清闲片刻。
可闭上眼睛她内心的喧闹才刚刚开始,不免想到了昨日里在凉亭的时候....
她的确看见景施琅对妍妡妹妹身边的大丫鬟简玉严加拷问,她那时站在洞门侧面瞧着十分诧异,妍妡的大丫头打小在她身边长大,和那些十几岁时聘来的长工绝对是不同的,简玉又是姨母亲自挑选的,景氏兄妹二人又是从小玩到大,这简玉和他们自然也是从小就相伴的,景施琅怎么可能对她不是知根知底的呢?
结果她到了亭子里才省得刚才他苛责下人的一幕不过是演了一场戏!
她怎么不知道他这么会演戏?不过转念想想他若是不会演戏怎么会哄了她身边的娘亲、丫鬟婆子们对他赞不绝口?
那时她正准备借题发挥,新帐旧账加在一起跟他算算,接过他嘴里喊着‘表妹你可算来看我之类的话’拉她到身边极其近的位置告诉她抄手游廊那边有人在暗中监视他们,而且绝非善类,她方才与他演足了一场戏骗过那隐藏在草丛中暗中观察的人,待他们兴高采烈的走开之后实则是躲在洞门之后,方才见那藏在暗处的人现身......
原来是于娓娓....
景施琅曾经告诉过她于娓娓的问题,他将于娓娓留在身边不过是为了引出她身后的始作俑者,可她那时也是将信将疑,还有丝丝缕缕的心思是想着他不过是为了抱得美人归而寻得幌子罢了。
可为什么要解释给她听呢?
当时回到金公馆之后她思定,那于娓娓与她神貌尤为相似,又恰恰是在她前往日不落帝国方才来到洛城,世上哪里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后来她又利用相约百乐门来算计她,之后她省得景施琅虽然识破她的诡计但为了不打草惊蛇故意配合她来百乐门带她去景府....
她那时居然还伤心.....真是不知道伤的哪门子心!
晏九九真是对自己恨铁不成钢,丹红的小嘴紧紧抿着,她情不自禁的拍了自己的大腿一巴掌。
“小姐,你可是腿也不舒服?我一会儿也给您按按!”
晏九九听初晴言辞恳切想是她三分钟的热度已经消散了,背对着初晴摆了摆手,闭目养神道:“只是有些痒罢了....你且按着罢!”
初晴不明所得的眨了眨眼睛,又低头按着专心揉着晏九九的脊椎。
刚才想到了哪里?晏九九在心中自问道。
于娓娓!
她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那景施琅此刻不是很危险?若是于娓娓在他身子最弱的时候动手?
转念她心中卯足的劲像是拧紧的绳子骤然松开一般,她长长舒了一口气。
景施琅并未病重,只是这段时间她不在商贸里又碰上业务高峰他一人扛鼎想是缺乏休息,并未感染风寒之类的病症。
昨日晚餐过后她单独随景施琅去了书院他方才说明实情,他说最近于娓娓盯得紧实,前几天又背着他去见了沈敏瑜,他一直省得沈敏瑜和于娓娓二人一直是不对付的,沈敏瑜破天荒的上门去寻她,许是会有所行动。
而沈敏瑜和顾心慈在张弘宪夫妻二人圆房第二日便恰了起来,顾心慈不仅拿了西府里沈敏瑜埋下的眼线做跳板好好地隔空赏了沈敏瑜一个大嘴巴子,沈敏瑜自那样的心气哪里容得自己颜面扫地,当时派了婆子借送礼之名过去奚落了顾心慈一顿,可后来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那眼线也不知所踪。
这些晏九九自然是没有心力和人力去掌握内宅的动向,当景施琅在秉烛夜谈告诉她这一切她也甚为吃惊,但是经历过法租界那一次命悬一线的危机之后,她更能快速稳下心神。
昨夜为了不令于娓娓起疑心,他和景施琅有一遭没一遭的聊着商贸的事情,可眼神交流却是看着手下相互递着的笔纸,要说的话尽是写在纸上,那听墙角的人自然想不到他们会用此计来打障眼法。
于娓娓背后之人尚未浮出水面,顾家蠢蠢欲动,最近不知又会出什么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