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凌媱紧抿着唇,没有说话,不过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泄露了她的心绪。
知晓南宫凌媱有用心听,杨梦尘挑眉,继续柔声道:“如果凌媱姐姐的心中有恨,有悔,甚至想要放弃生命,却没有勇气去面对,伤的不止是你,还有疼爱你的家人们,这无疑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凌媱姐姐认为值得么?”
动了动双唇,南宫凌媱想说什么,终是没有出声。
“凌媱姐姐还很年少,人生的路还很长,一时走上岔路没关系,只要及时走回到正路上,一切就都还为时未晚。”杨梦尘轻言细语道:“关键在于凌媱姐姐有没有心,有没有坚强意志重新来过?”
沉默良久,南宫凌媱慢慢道:“我想……一……一个人……静一静……”后闭上眼睛。
“好。”杨梦尘站起身,眸光深邃地看了南宫凌媱一眼,举步走出卧室。
听到关门声音,南宫凌媱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杨梦尘离去的背影,贝齿轻咬着双唇,眼神晦暗难辨。
焦急等在外面的南宫夫人,见到杨梦尘出来,急忙迎上来,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急切问道:“杨姑娘,凌媱她?”
“凌媱姐姐说想一个人静一静。”瞧见南宫夫人面色黯然伤痛,杨梦尘暗叹口气劝慰道:“南宫伯母别担心,凌媱姐姐突逢这样巨大打击,难免有些惶然失措,过段时间就会好起来的,不过南宫伯母现在最好不要进去,让凌烟姐姐陪着凌媱姐姐即可,以免凌媱姐姐再次受到刺激。”
南宫凌烟立即应道:“我这就去守着五妹。”说完,轻轻推开卧室的门走进去。
而南宫夫人倒在自家夫君的怀里,泪水无声地簌簌滑落,眉眼间蕴含着掩饰不住的自责和悔恨。
木嬷嬷从小就在她身边伺候,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个木嬷嬷早就已经换了一个人,不仅害了她的女儿,还害得木嬷嬷无辜惨死,这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啊!
紧紧怀抱着妻子,感觉到妻子的悲伤和深深内疚,南宫夜霖心里也很不好受。
“九妹,有话直说无妨。”瞧见杨梦尘眉头微微紧蹙,南宫凌飞心里莫名地觉得有些不安。
杨梦尘想了想:“如果可以的话,你们最好找一个刚正严厉又经验丰富的嬷嬷教导凌媱姐姐,宫养嬷嬷更好,还有凌媱姐姐身边的丫鬟也要精挑细选,但凡有一丝别样心思的人都不可留。”
南宫夜霖夫妻和南宫凌飞相视一眼,均没说话。
经此一事,他们当然会精挑细选一些丫鬟伺候凌媱(五妹),可是刚正严厉又经验丰富的教养嬷嬷却很不好找,那些宫里出来的嬷嬷特别抢手,更别说宫养嬷嬷,毕竟几年才有一两个宫养嬷嬷,南宫家虽是皇商,但宫里的嬷嬷根本瞧不上眼,除非是别有用心者,而那样的嬷嬷,他们家也不会要。
看出三人心思,杨梦尘看了看旁边的龙玄墨一眼,还不等她开口,龙玄墨已然说道:“我会想办法。”
“这……”南宫夜霖夫妻明显有些迟疑。
南宫凌飞很意外龙玄墨的热心,须知两人的关系并不亲近,不过看看杨梦尘,瞬间明白过来,对杨梦尘自是万分感激。
听龙玄墨说了南宫家祖训,杨梦尘知晓夫妻俩的顾虑:“南宫伯父,南宫伯母有所不知,凌媱姐姐心思单纯,又深受荼毒这么多年,若是再不加以引导和劝诫,很容易再次误入歧途,到那时,不但会害了她,说不定还会祸及整个南宫家族;
你们不要以为我是危言耸听,作为医者,我很了解这种病人心理;
现在凌媱姐姐知道真相,也觉得对不起你们,可是不信任和憎恨你们的思想,已经深深植入她脑海和心里,一旦有心人稍加挑拨,她依然会轻易上当,如今她待字闺中,你们还可以有所约束,但将来嫁入夫家后,你们就鞭长莫及,等她做出无可挽回的严重事情来,你们将后悔莫及。”
南宫夜霖夫妻和南宫凌飞神色一凛,他们不得不承认,杨梦尘所说的话不无可能。
“谢谢王爷,谢谢杨姑娘!”
摆摆手,杨梦尘淡淡道:“未免凌媱姐姐抵触,我建议你们今天离开。”见南宫夫人张嘴想说什么,接着道:“我知晓你们放心不下凌媱姐姐,可是以她现在这种状态,你们留下反来而不妥,你们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她,南宫公子也可以时不时来看看她,一个月后,南宫伯父和南宫伯母也可以来探望她。”
“九妹言之有理,我们当然遵循。”南宫凌飞朝自己母亲摇摇头。
女儿这个样子,他们留下确实有害无益,况且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南宫夜霖遂握着妻子的手,转而看向杨梦尘:“杨姑娘,我们能否跟凌烟和凌媱告别?”
杨梦尘轻轻点了点头,随即走出房间,和龙玄墨来到隔壁他的套房里。
金嬷嬷等人自然守在房门外。
“南宫凌媱已经无可救药,依我的意思,干脆让她自生自灭,阿九何苦还要费心医治她?”
倒了一杯茶递给杨梦尘,看着眉头紧锁的她,龙玄墨深邃眼瞳充满了疼惜,还有一丝杀意稍纵即逝。
“念在南宫凌飞和凌烟姐姐的份上,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接过茶盏吹了吹,浅抿了一口,杨梦尘这才回答道:“如果三哥和凌烟姐姐真的有缘,南宫凌媱便是我家的姻亲,如果我放任不管,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必定会连累我家,而我绝不容许任何人危害到我家的人!故我希望王爷能安排一个暗卫到南宫凌媱身边,既是监视,也是保护,不知王爷可否应允?”
“我什么时候拒绝过阿九的要求?”龙玄墨深深凝视着杨梦尘,眼神饱含着幽怨和控诉。
杨梦尘脸色微微泛红,忍不住撇开眼:“我在跟王爷说正事。”
“我说的也是正事。”杨梦尘一次次逃避,令龙玄墨满腹挫败和失落,不过也没再继续纠缠:“教养嬷嬷和暗卫的事,我会尽快安排妥当,阿九打算何时回家?”
杨梦尘想了想:“过几天吧,至少要等铺子的事情都理顺了,我们再回去,省得六哥他们忙不过来。”
“好。”
“我要绘制医院的图纸,王爷能否离开?”杨梦尘打算在回家前安排好修建事宜,庄工认真负责且技术好,有罗伯伯,七哥和庄工在,她很放心。
“我去看看忠烈寺的修建情况,待会儿回来跟你共进午餐。”龙玄墨站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头看着杨梦尘意味深长道:“阿九放心,我身边没有一个丫鬟,王府里也只有洒扫的粗使婆子。”然后,打开房门走出去。
杨梦尘神情微微一怔,反应过来龙玄墨话中含义后,脸颊不自主泛起玫瑰般的淡淡绯红,心里漾起一圈圈涟漪,蓦然想到什么,脸上绯红渐渐褪去,唇角划过一丝苦涩,继而深吸几口气,敛去烦乱心绪,拿出笔和纸开始绘制图纸。
南宫夜霖夫妻和南宫凌飞离开时带走了秋月,杨梦尘送别三人后,安排梧桐和木槿暂时照顾南宫凌烟跟南宫凌媱,另外吩咐青影暗中时刻关注南宫凌媱。
至于那位贝小姐,龙玄墨下令杖责二十,贝明川夫妇将其带回去养伤,且很快给她定了门亲事。
男方是书香世家姚家的大房嫡次子,那位姚公子长得温文尔雅,学问很好,已经考中举人,正在准备参加明年的会试,可谓前程似锦。
最主要的是,姚家有家规,男子不得休妻,并且三十无子方可纳妾。
而姚家看中贝明川为人处世谨小慎微,不会轻易招来祸患,贝小姐名声也好,两家很快交换了庚帖。
贝小姐已经及笄,贝明川夫妻又急于断绝女儿的念想,婚期便定在了来年的三月。
听海棠说了此事之后,杨梦尘微微蹙了蹙眉头。
由此可见,贝明川夫妇是真心疼爱女儿,可惜贝小姐爱龙玄墨成痴成狂,只怕不但不能明白父母的良苦用心,说不定还会怨恨父母,甚至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见杨梦尘眉头微蹙,海棠冷冷道:“小姐,要不我去杀了她,保证让人查不出蛛丝马迹。”
“你这话要是让嬷嬷听见,肯定又要训责你。”杨梦尘侧目看向海棠,无语又头疼。
空爷爷知道等三哥走时,她会让三哥带走幽冥宫的人,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要求留海棠在她身边,这样空爷爷才放心,还说可以让海棠签死契。
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和海棠明为主仆,实际上情同姐妹,她当然愿意留下海棠,她相信即便不签死契,海棠依然会全心全意守护她。
不过海棠已经十六岁,她想着过两年再好好给海棠找个丈夫,可依着海棠这暴力脾性,该找个什么样的男子才合适?
海棠凌然:“敢对小姐不敬者,死!”
那个贝小姐明显对小姐不怀好意,早点解决省得生出什么祸端来,金嬷嬷知道最多只会训责她几句。
“不必理会贝小姐,倒是那个姚家公子,你派人暗中保护好他。”
“小姐的意思?”
“贝小姐痴爱宸王成魔,想必不会甘心嫁给姚公子,但父母之命且已经交换庚帖,她无法改变,又想保住自己的好名声,只有从姚公子下手,姚公子无辜,不该为贝小姐的自私买单。”
“小姐放心,我会尽快安排。”
杨梦尘都能得到消息,龙玄墨自然也不例外,按照他本意是要杀了贝小姐,可阿九心善,他自然尊重阿九的意愿。
几天后,几个商铺的客源逐渐稳定,杨成宏几人处理事情也迎刃有余,杨梦尘安排好修建医院事宜,辞别萧洪涛和罗大夫一家,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家。
“小姐回来了!”江泉立即欢喜的去通知家里人,而马良则上前牵住杨梦尘所坐马车的骏马。
在家的杨老爷子夫妻,罗老爷子夫妻和萧夫人,以及奴仆们很快出来迎接,看着杨梦尘,个个激动得眼含热泪。
跟众人介绍南宫凌烟和南宫凌媱,又吩咐乔娘子安排姐妹俩住西厢房,杨梦尘一手挽着罗老夫人,一手挽着杨周氏,再招呼着萧夫人,当然没有忘记罗老爷子和杨老爷子,往内院走去。
而龙玄墨,龙婧熙和闵洛霑回了别院。
花园里,众人听着杨梦尘讲开业时的盛况(关于不和谐的小插曲,杨梦尘自然没有说),人人笑逐颜开。
吃过午饭后,杨梦尘给南宫凌媱施了针,吩咐幽冥宫人冰玉和冰莹替代梧桐跟木槿,照顾南宫凌烟和南宫凌媱,等南宫凌媱服了药睡下,叮嘱南宫凌烟守着南宫凌媱,然后带着金嬷嬷六人巡视厂子。
这一次开门大吉,不止杨家人高兴,工人们也都很高兴,所有人越发用心工作,杨梦尘对此很满意。
傍晚,一家人围坐在花园里,龙玄墨,龙婧熙和闵洛霑不请自来。
杨梦尘拿着一个小瓷坛子,两个男仆各抱着一个中等瓷坛,杨梦尘走到男长辈们那一桌:“今晚给你们尝尝好东西。”笑得一脸神秘。
“什么好东西?”尉迟空迫不及待地问。
杨梦尘笑而不语,不过伸手慢慢揭开手里小瓷坛的盖子,顿时一股醇馥幽郁的酒香,随着轻拂晚风在空气中弥散开来,众人不自禁地为之沉醉。
“好香!”尉迟空端起空酒杯催促杨梦尘:“九儿,快,快给爷爷倒上!”
其他人也眼巴巴地看着杨梦尘。
杨梦尘笑了笑,将每个人的酒杯斟满。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尉迟空一脸惊叹和回味:“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的酒!九儿,再来一杯!”
“色泽清透,香纯如兰,入口甘美醇和,回味经久不息,果然是好酒!”海老品了一口连连称赞。
其余尝过的人也交口赞叹着。
宋波涛问杨梦尘:“请问杨姑娘从哪里寻来的好酒?”他平生唯一嗜好就是酒,每月都会让人从京里送些酒来,但是与这酒比起来,以前喝的简直如白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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