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泽小心地将画取下来装入纸袋里,说:“明天让Iris去裱一下,就算完成一项工作。【大书包小说网手机版m.dashubao.cc】”
包正注视着他认真的表情,微微地笑了。公孙泽警觉地盯着他:“干嘛?笑得这么……”他没说下去,包正上前从他手上拉过画,一边说:“又对你不怀好意了?”公孙泽还没答话,包正已经拉着他走到沙发前,按他坐下,道:“你累了一天,我帮你按按肩吧?”公孙泽本来本能地想站起来,闻言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有反抗,由着他站到沙发后面,两只手捏住了自己宽阔而瘦挺的双肩。
包正看他这么温顺,心里好不欢喜,轻声道:“你把头靠在靠背上,闭上眼睛,一定给你至尊的享受。”公孙泽听了,头仍微垂,半晌没有动。包正一边稳重、有力地按着,一边问:“怕我害了你呀?”公孙泽其实心里是有些慌,但被他言辞这样挤兑,只好将头向后靠上沙发枕背,这样头只能向上仰起——包正正从上向下地看着他,两人四目对视,公孙泽忙闭上眼睛,一颗心跳得更厉害了。他只有悄悄地深呼吸,希望不被察觉地安抚下那颗慌乱的心,却听包正轻声问:“你慌什么?怕我这样看着你吗?”
公孙泽立时由慌乱变成气愤,两道眼刀一扫:“怕你作死罢!”气冲冲地站起,向外就走。包正没想到他说翻脸就翻脸,来不及拉住他,眼见着他就出去了。
不想,公孙泽在门口停了停,居然转回头好不客气地说了句:“晚安。”方才离去。留下包正怔怔地呆在那里,不知是回味刚刚近在眼前、就在手边那般温顺可亲、乖巧听话的阿泽,还是那个气急败坏、眼神锐利的泽总,无论哪一个,他都好喜欢……
周三,吴天如期与田中见面,只是这次,他约田中在他的车中会面,开始用书面文字沟通。
吴天:“抱歉,文件没有找到。”
田中:“社长一定非常失望。据此我有理由相信,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让这件事有个结果。”
吴天:“包董事发突然,始料不及。只是,孔雀会对社长有个交待,不会不了了之,请放心。”
田中:“具体怎讲?”
吴天:“尽管我没有找到文件,但以包董行事,我想我知道文件的下落。”
田中:“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取回?”
吴天:“我知道文件在谁手中,但无法知道他如何隐藏。”
田中:“谁?你如何确定?”
吴天:“公孙泽,只有他——孔雀王对他没有任何秘密。”
田中:“你确定?”
吴天:“我在孔雀王身边三十年,我对此非常确定。”
田中:“既如此,你为什么不试着从他身上拿到?”
吴天:“他心思缜密,很难接近。如果他意识到我的企图,对文件将造成更大的威胁。我如果是你,情愿不要提醒他这份文件的存在。相反,如果他作为唯一的知情人从这世上消失,这份文件才是真正绝对地安全了。”
田中:“明白。会先处理这件事,再继续我们的交易。”
吴天:“不,两件事同时进行,并且都宜早不宜迟——因为两件事我都不能等。”
下午的阳光分外地好,公孙泽下车时,眼睛被阳光闪得竟有些睁不开。他用手按住双眼,靠着车门站了一会儿,才从车的后座里取出一个文件袋和一个用纸包着的方正画框,稳步走进那座熟悉的小白楼。刘方已经在等他,寒暄后,刘方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放到书桌上仔细查看:两份文件,分别是资产报告和交待材料。这时他将目光转向旁边的画框,公孙泽将外面的纸撕开——正是那幅梅雨江南的油画,裱好后封在一个精致的画框里——画框上镶着玻璃以保护画布上的颜料……
公孙泽在刘方的注视下,将画框背面的吊环逆向转动45度,再正向转动35度,轻按:画框正面的玻璃竟象一个显示器一样“刷”地一闪亮了起来,屏幕上一个文件被打开,自动地一页一页播放下去……
刘方的眼睛精光一闪即没,将画面朝下平放到桌上,向公孙泽郑重道:“这项技术在目前这一特别时期对我国非常重要,因此我要代表集团谢谢你。这件事上你居功至伟,我一定会为你申请宽大处理。”
公孙泽平静地只说了两个字:“谢谢!”刘方问:“还有什么问题没有?”公孙泽道:“我需要尽快对外宣布与江南造船厂合作的消息,这样我们就可以尽快进行工厂交接。”刘方点头:“我明白。我请示一下,这一信息对外发布的调性和形式,十天之内,我会给你明确答复。”
这意味着,整件事终于会有一个明朗的终局,公孙泽的心情异常激动,尽管他只是平静地说:“十天之内,我会将款项打到你指定的帐户。谢谢您!”
刘方注视着他的眼神中闪着慈祥的光芒,问:“这样一个结局,虽然不合法,于情却是最好的安排。而这,其实也有你的功劳。你有什么要求吗?”
公孙泽目光沉郁,道:“谈不上功劳,希望弥补之前的罪恶——哪怕仅能万一而已。”
这一番话,听得刘方万分感慨。他起身告辞时,刘方亲自将他送到门外,眼看着他驾车离去,刘方仍呆呆伫立,良久不能回神,也许是为了自己并不能真正帮上这位青年而多少有些愧意。最后,他叹息了一声,回到客厅的书桌前,想要着手整理那些文件,以便上交。
突然,他怔住了——那幅画仍然平放在桌上,只是画面朝上!他记得自己当时是将画面朝下放在桌上的,他绝对确定这一点!他的心就是一惊,将画翻过来:果然,背面画框上那个启动文件的吊钩,不见了。
这时,电话响起,刘方接听着,眼神立时警觉起来。
雪茄俱乐部,刘方匆匆走进一间会客室,包正已经等在那里。刘方故作超然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跟我捉什么迷藏?”包正笑了:“此话怎讲?”刘方问:“他送过来,你再偷回去——这是什么玩法?你们俩是一明一暗,想玩死我这个老头子吗?”包正脸色一正:“刘总,这玩笑可开不得。今天我到这里,偶遇到您,随意聊两句而已——没有前因,没有后果,您可别乱联想。”
刘方一声冷笑:“只怕,如果不是我联想,我就不会赶到这里来,你岂不是‘偶遇’不上我了?”包正微笑道:“您多心了。从上次偶遇后,我每天都会在这一时间出现在这里,就是期待着再次与您相遇——您不是让我等您的消息吗?我以为您是让我到这里等,只不过我都等了三天,所以让服务员给您打个电话提醒您一下,免得您贵人多忘事,我可就得这么一直等下去了。”
刘方一笑:“只是这个电话来得时间太巧了,对吧?”
包正开心地笑了:“是啊是啊——太巧了,您刚好在家。”
刘方冷冷地说:“巧就巧在我刚刚丢了件东西,不知道包总有没有什么神通帮我找回来?”
包正天真地睁大了眼睛:“这东西——很重要吗?”
刘方冷冷地注视着他,没有回答。
包正自言自语道:“如果您都来问我了,看来这件东西挺重要的;关键是在您家里丢的——没准儿就从您手上丢的,那责任可就在您身上了;不过如果不急的话,慢慢去找,没准您自己也能找到……”
刘方打断他道:“可惜,一张牌不能打两次——你觉得这能救得了他吗?”
包正一笑:“可惜,我们是各打各的。你跟他的局已经开牌了,牌是在你的手上丢的,传到哪儿,责任上也与他无关;下面,是我跟你的局,这张牌在谁手上、由谁来打,可还真难说。”
刘方不为所动,森然一笑:“你真的以为,你这是在帮他吗?”
包正笑容一敛:“错!从一开始我就告诉你,我只是想跟你赌一局牌,这一切与其它人无关。如果说你丢的那张牌对我有用,不过是帮你下定决心坐回到我的牌桌上来而已:因为我们的游戏还没开始。”
刘方为他气势所动,终于问道:“你想怎么玩?虽然牌品不错,但我耐心有限。”他不能让那样关键的文件在自己手上丢掉。现在,他只能收敛心神,跟这个黑脸青年赌上一局。
包正:“十天,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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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泽象往常一样回到孔雀大厦。从地下车库进入电梯时,两个保安向他敬礼;从电梯出来时,几个行政人员向他问好;他走过玻璃楼道时,两边办公室、会议室里的人,只要能抬头的,都在向他点头致意……
公孙泽象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地穿行其间,没有人可以从他的健步如风中感受到一丝沉重,也没有人能从他的眉梢眼角读出一丝情绪……从来,没有谁真正了解他。所以,当他背负着所有结果——带着他可能就将从这里彻底消失的判决,走在他如此熟悉的路上时,同样不会有人真正觉察得到他心底那一丝悸动:真的,就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