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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奔水路(1 / 1)

冷不防看到大军跳了起来,迷糊也跟着着实吓了一跳。他本来蹲在尸骨靠下位置,听到大军在旁边喊叫后无意中扫了尸骨头脸一眼,乍看之下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只见尸骨的两只眼皮下面好像有眼珠在转动一般,迷糊也跟着站起来随时准备撤离。随后看到,有只尸虫从尸骨的一侧鼻孔里钻出来,又从另一侧钻了进去。迷糊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他走过去对大军说,尸虫在作怪,不信把眼皮翻上去让你看看。迷糊说着,伸手翻动尸骨眼皮。眼皮翻上去后,尸骨里面密密麻麻挤满尸虫,有几只甚至钻出眼皮爬到脸上。迷糊身经百战,看到这种景象后还是一阵干呕。

这时亮起屋内一道巨闪,照亮了狭小的茅草屋,随后天空炸响一声霹雷。震天动地,整个茅草屋为之一颤,晃动了几下。大军说快跑吧,还没有说完,就见茅草屋西边那道墙山忽闪了一下,随后有了土坯坍塌前的断裂声。

两个人无暇他顾,扔下尸骨从门口窜了出去,脚底一滑纷纷摔倒在雨水坑中,滚了一身泥浆。刚窜到外面,茅草屋轰然倒塌,两个人爬起身站在废墟旁边一个劲哆嗦,心中涌起一阵阵后怕。

就在这时,张大富寻找山羊的吆喝声从村边子那一块传过来。两人像落汤鸡一般往家中赶,正好看见张大富从对面走过来。迷糊想起老太婆说过到处挖坑设伏的话,感觉提醒一下比较好,于是对张大富说,前面水坑太多,危险的很呐。

张大富不理那一套,继续向西边漫洼地里寻找。

两人商量着,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紧追张大富,张大富听到身后有动静扭过头来,腿上泥泞不堪,脸上却没有泥点。迷糊和大军赶上来,看到张大富几分钟前还黑红黑红的脸,现在变得像张白纸,毫无血色且白中挂青。迷糊说,前面没有羊,我们刚从那里过来,什么也没看见。张大富望着远处的一片片郁郁葱葱犹疑不决。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山羊的叫声。张大富顺着声音望去,草丛晃动。他来了劲头,不再搭理迷糊和大军,径直朝那片草丛走去。

迷糊望着张大富远去的身影说道,此人一去凶多吉少,但愿此去能够平安回来。

大军说,不会那么邪乎吧,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两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一路好奇的目光。迷糊指指大军又指指自己说,整个两只会直立行走的泥猴,咱们什么时候这么受人关注过,简直有些帅呆了。说完两个人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

事情有时候就是那么巧,张大富说失踪就失踪了。听人们说,张大富一夜未归,这在平时是要被老婆揪着耳朵巡街的。因为这个,张大富的老婆敢向任何人保证,张大富那个王八蛋真的失踪了。

张大富失踪后的第二天上午,胡同内忽然响起咚咚的脚步声,有孩子边跑边喊,快去看热闹,放羊的张大富找到了。大军一溜烟跑来喊迷糊,两个人随着大人小孩往村边上赶。

发现张大富的经过非常有戏剧性,那天早晨,大石头和往常一样,赶着自己几只羔羊到西洼放羊。走到西边漫洼地乱坟岗子那一片时,听到哔哔啵啵的划水声音。顺着声音望去,看到有人大清早在一片水泊里游泳,大石头有些纳闷,挽起裤腿走过去欲看个究竟。快到近前时,洗澡的看上去没有动静,静悄悄脸朝下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一直保持这个姿势,而且给人已经有很长时间的样子,从来没有动过。大石头毕竟年纪尚幼,世事经历有限,看到此情此景后心生寒意。好奇害死猫,人人都有这个毛病。虽然害怕,他还是壮起胆子下到水洼中。水不深,最深处到大石头膝盖位置,清可见底。为保险起见,大石头试探着用羊鞭在前面探路。快到跟前时,忽然心生恐惧,心说万一碰到一具尸体,我的亲娘呀,简直不敢想象。这么想时,双腿在水中搅起的轻微水流声一下子变得巨大,如雷贯耳。他脑皮发炸双耳失聪,即便这样,他还是用羊鞭的木把捅捅那具游泳者。游泳者脸面朝下,感知到有人用木把打招呼后,脖颈有些转动,脸生硬的慢慢扭转过来。大石头看到半张毛发遮盖的脸正慢慢扭转过来,肝胆俱裂,一个急促转身,脚底打滑,水立刻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瞬间将大石头吞没。

大石头在水中手脚并用,玩命挣扎,口鼻不知吸进多少脏水。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大石头折腾的身心俱疲,手脚酸软。就在这时,有声音从水中传来,站起来,站起来就没事了。

听到声音,大石头头脑异常清晰起来,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岸边折腾,水面刚到膝盖位置。就这么着他站起身一溜烟跑到村里喊人。

先前赶到的村民赶到时看到一个奇怪的景象。几只山羊安静的站在水边,眼睛紧紧盯着水中那具尸体,不时将前腿跪下又起来,像是给逝者鞠躬。

蜂拥而至的村民将水洼围的水泄不通,不少人从衣着打扮中看出死者必是放羊的张大富。按照习俗,主家没有到来之前,是不能移动死人的。

人们纷纷议论,不及膝盖深的人何以淹死人,不会被水鬼子拽住了吧。

水洼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张大富家人赶来时,分开众人,一眼便认出躺在水中的不是别人,正是失踪的张大富。

岸上的村民纷纷猜测张大富的死因,简直是个谜团,人们想不通的是,一个在水乡长大的汉子何以被一洼泥水丧了性命。水洼不比险滩暗流,系雨水临时蓄积而成,最深处不足半米。人们站在岸边,能一眼看到水底。

几个热心的年轻后生站在岸边自作主张,决定将张大富先捞出来再说。既然发现了,就应该让逝者体体面面的上路。

大石头在岸上踱着脚喊,水深,水深,千万别下去。

几个年轻后生没有在意,挽起裤管,趟着水走到溺毙者跟前,从不同位置抓住溺毙者四肢。这时,人们看到,水面已经逐渐上升,从及腰位置升到年轻后生胸部。其中抓住张大富头部的两个年轻后生有了觉察。他说,脚底无根,怎么有暗流涌动,到胸部了。

话没说完,水面已经上升到几个年轻后生脖颈位置。

有人在岸上喊,快上来,危险,水面上升了。

迷糊和大军出现在众人身后,听到喊声,知道有些人不识自然界博大精深,贸然行事,肯定吃了大亏。于是,挤开一条人缝,从缝隙中钻了进去。

迷糊看到,民子,山药蛋等几个年轻后生正踩着无根之水搬抬溺毙者。水底渐渐下降,年轻后生已经够不到水底,眼看有灭顶之灾。

几个年轻后生听到岸上的喊声后终于意识到危险,纷纷撒开张大富四散奔逃。民子最后一个游到岸边,他说,刚才有人在后边攥着我的脚不放,幸亏鞋子偏大,情急之中甩脱鞋子才游到岸边。他惊魂未定的问身边几个人,刚才谁攥我脚踝了,关键时刻真不够意思。

稍事休息后,游上岸的几个人重新恢复活力。纷纷说就属你最慢,谁有功夫抚摸你臭脚丫子。刚说完,民子脸上没了血色,只有自己最清楚,刚才攥脚之人肯定不是这几个人,难道是水面那个。他朝水中看去,水波不兴,水面上那具溺毙者却不断荡漾起来。

村民们看到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象。众目睽睽之下,几个年轻人刚下水的时候好好的,一接触到溺毙者,四个年轻人像失去主心骨般全部瘫软在水中,随后拼命向岸边游来。岸上观望的人群发出一阵哄笑,想不到现在的年轻人这么经不起风浪,膝盖深的水居然抬不起一个死人。

时间退回到昨天早晨,张大富一觉醒来后没有像往常一样麻利的起身,反倒一反常态坐在炕上发愣。他在回忆睡梦中发生的事,自己逝去多年的母亲出现在自家破旧的庭院里,对着正在熟睡的自己诉说想念之情。梦中张大富答应前去探望母亲,不日即到,只是此去路途遥远,需换件体面的行套,省的被路人笑话。说完张大富就醒了,梦中的一切历历在目,就像真实发生在身边一样。

张大富思来想去,对母亲的思念之情油然而生。自从母亲多年以前走丢以后,张大富从来没有如此想念过母亲。

因为心中有事,时间变得飞快,整个上午一转眼过去了。中午刚过,张大富手拿羊鞭正蹲在地垄边无精打采看着羊群啃草,西天上,浓云翻滚,一场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他赶紧赶着羊群回家。

老伴已经包好饺子,单等张大富回来下锅。要知道,那个年代物质非常匮乏,人们缺衣少穿,平时果腹都是一件难事,更何况非年非节,哪有毫无来由吃饺子一说。张大富奇怪的问,哪里来的白面饺子。

老伴一脸无辜,早上你吩咐的,千叮咛万嘱咐,说是母亲来了,中午吃顿饺子,怎么转脸就忘了。我还寻思,母亲失踪这么多年了,难道是你心中想念,要祭拜老人不成。

张大富心中嗡的一声,胸腔立刻变得堵塞,他摆摆手说,对,吃饺子,吃饺子。

饺子下锅,沸腾的水面一下子变得悄无声息,随后,老伴拿铁勺把水往一个方向搅拌。灶膛内,火焰发出哔哔啵啵声响。

张大富来到庭院,一边将羊群赶进羊圈,一边清点数目。点了两遍后终于确信,少了两只山羊,一大一小一黑一白。平时,张大富将两只山羊唤作黑白无常。而且,张大富每次唤黑白无常的时候,两只山羊总是抬着头,目不转睛盯着他。

老伴饺子尚未煮熟,张大富一挑门帘进来,说,忙忙户户的,走丢两只羊,我得马上到洼里去一趟。

张大富一脚迈出家门。此时,乌云盖顶,正风驰电掣铺天盖地而来。

刚出家门口,听到母亲在前面喊,大富,我知道在哪里,跟我来吧。

母亲还是那么年轻,步履矫健的像自己儿时一样在前面引路。张大富紧跟在母亲身后,亦步亦趋。好像经过了一条时光隧道,张大富油然而生一种甜蜜的感觉,想到了许多童年美好的时光。张大富跟着母亲从狂风暴雨一直走到风停雨歇,随后便碰到了一身泥泞的迷糊和大军。此时,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出现在脑海,这两个人是要陪伴我走上一程的。具体什么时间不清楚,不过那时我在水中不知泡了多少年,浑身肿胀,口鼻呛水,头脑沉重。

这么想时,正看见迷糊和大军一脸惊讶的看着他,然后说,那里非常危险,水深的很。

张大富明显犹豫了一下,看看远处,水洼连天。此时,张大富听到自家黑白无常的咩咩声从远处草丛里传出来。

迷糊和大军走后,张大富看到母亲又出现在面前。母子俩趟过一片不深的水洼时,母亲一不小心滑了一跤,摔倒在水洼中不见踪影。张大富急忙蹲下身寻找母亲,水逐渐漫上来。透过水面,张大富看见母亲落在水底很远的地方。他不顾一切钻进水中,潜到水底后,水底一下子透明起来。他贴在水底,睁着眼睛向里观看,看到自己正随着无数雨点落向深涧中。不久又看到自己飘了上来,他头脑发沉,怎么努力脑袋也抬不出水面。他感到有些窒息,拼命呼吸。就在这时,看见迷糊和大军走过来,随后听到两人说自己已经淹死了。他瞪着眼睛想传达些什么,无奈只能是瞪着眼睛,其他什么也做不了。随后,有血从嘴角慢慢溢出,他看到自己的血顺着嘴角向上扩散荡漾,瞒过脸颊、鼻梁和双眼。眼前一片红色,那是只有朝霞满天才能看到的颜色。

张大富腿部抽筋不是一天两天的毛病了,平时好好的,只要沾凉,双腿会缩成一团不听自己使唤。张大富躺在水中的那一刻起,他头脑异常清晰起来,只有等双腿缓过劲来才有生还的希望。于是,他憋足气,准备慢慢向外吐。急切盼望要命的双腿停止痉挛,这个过程中他试图用双手支撑身体浮出水面,印象中水洼不深。开始还行,身体好像上潜了一些。随着氧气在体内大量消耗,张大富开始变的慌乱,双手好像不是自己的不听使唤,明明向上划动,却牢牢抓住了地面,身体往下走。一阵慌乱之后,张大富彻底解脱了。他感到从没有过的轻盈,没有过度,身体与大脑从没有过如此的高度统一。当闪过翱翔的念头时,身体竟然倏地飞了起来。他徜徉在水中,比鱼还要轻快。忽然想到母亲,也许母亲正在水面以下等着自己,于是,整个人随着雨水下潜,沉了很久很久。

张家人到处寻不到尸首,一方面,泥泞的道路和连片的洼水掩盖了张大富失踪前的蛛丝马迹。另一方面,谁也不会想到,深不及膝盖的一片水洼能淹死一个阅历丰富的成年人。

换成村民的话说,只要肚子足够大,一个鼻孔也能将屁大的一碗水喝光。

张大富临死前,双目圆睁,双手深深插进淤泥里,像要抱住什么一样。第二天尸体发轻,像水底沉积物一样,在浮力作用下慢慢飘上水面。

迷糊对大军说,上次被咱们碰到的老太太说过,咱们就是人家的两个信使,得给张大富领路,送上一程。过去看看吧,说的什么告慰一下,免得半夜老太太敲你家大门。两个人一前一后趟着水来到张大富跟前,搬过他的尸体说,到了那边好好侍奉老母亲,一个人孤独了这么多年,水路也要一路走好。张大富听到后,浑身发散,口鼻张开,淤积的血水顺着七窍流了出来。

张大富被白布裹着抬出水面,然后经过简单归置后安放在准备好的棺材内。三天后发丧,在通往坟墓的路上,有慈母训子的声音从色彩鲜艳的灵罩里传出来。透过灵罩侧窗的布门帘,有人无意中看到,轿子中间,张大富正像孩子一样依偎在母亲身边,母亲嗔怪道,长这么大都没有让人省心的时候,水路是那么好走的。一个看不住,看,全身都弄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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