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诃进门的时候,宋如是仍旧立在窗前,听到动静她回首去瞧,只看着李诃身穿青衫,手上拿着撑窗的杆儿。
两厢见面,宋如是不由笑道:“方才并非奴家……”她左右去看,那春花和夏蝉早就躲了出去,这屋里头如今只剩她与李诃二人,“她们……”
窗外那泼皮还在喊话,“那谁家的小娘子,你莫要关窗,这会子小爷就上去找你……”
所有的热闹仿佛都汇聚在这一处,窗下是热闹的街坊,街坊里头有了叫卖的小贩,也有喊话的泼皮。
屋里头李诃虽是没有说话,那眼睛之中却是蕴着星辰大海,总叫宋如是不敢与之对视。待想到那撑杆儿的典故之后,便又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
“阿如?”李诃走至宋如是身边,自然而然的握住了宋如是的手,“阿如可欢喜?”
宋如是点了点头,又赶忙摇头,“方才并非奴家所为……”她慌乱间欲要解释,却突然想起李诃并不知道其中缘由,于是又放松下来,只口中笑道:“奴家自然欢喜……”
“只可惜我不欢喜……”李诃叹了一口气,“那泼皮那般无理,阿如竟然还要欢喜?”
宋如是一怔,万想不到李诃竟是无端端的吃了飞醋,她心里头好笑,而后失笑道:“奴婢并非因为那泼皮欢喜,实在是因为瞧见郎君这才觉得欢喜……”
那窗外又传来一阵叫卖的声响,仿佛是有人在叫卖豆干,听着像是个中年妇人的声音。
宋如是并没有听到李诃的回话,于是便侧头去看,只看着李诃面如冠玉,一双眼睛也正望着她。
宋如是看着李诃的一双眼睛,清净悠远却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晦。她待要去看个清楚,却被李诃搂入怀中,她闻着李诃身上熟悉的檀香的味道,心里头不由得觉得安心。
“阿如……”李诃开了口,“以后若是临窗看景,切莫随意抛下此物。”
宋如是手上一凉,便多了一物,她知晓此物必然是方才被夏蝉抛下的撑杆儿,于是口中又笑道:“那是自然,方才若非夏蝉,此物也不会砸到郎君脚下……”
“若是砸到旁人脚下,自然也不成。”李诃补充道。
宋如是在李诃怀里头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也不管李诃能不能瞧见,方才叫嚷着上楼的泼皮并没有出现。春花与夏蝉也不知躲到了何处。
这一处,唯有檀香萦绕,也有眉目似是星河,案几上的饭菜并没有怎么动,不过是呢喃细语,悄然入耳。
且说夏蝉同春花打听石娘,待知晓了前因后果,那夏蝉却是道了一句,“石娘怎地如此糊涂?春花你怎地也不拦着?”
春花不知其意,皱着眉头道:“石娘性子你也知晓,再说她也是为了奴婢……”
“不愿瞧见黄丫头,便有好些个法子,何必把自己搭进去?”夏蝉解释道:“即便是借着黄丫头上门大闹一番,那主仆二人心里头只会认定了是娘子所为。”
春花脸色一变,“奴婢怎地没有想到,那黄丫头如今可是个不管不顾的,如此岂不是败坏了娘子的名声?”春花不免着急起来,“如此可如何是好?”
夏蝉打定了主意,“咱们这就去找石娘去!”
“此事只怕再说不清楚了……”春花着急起来,“奴婢被那黄丫头搅乱了心思,倒也没有顾得上细想,咱们快些去找石娘去。”
两人赶忙出了宝源记,跨过门槛的时候,只瞧见个壮汉拖着个人朝着对过的巷子口去了。
“那又是做什么的?”夏蝉惊奇道。
“许是那人得罪了什么人……”春花顾不上看热闹,只出了门槛就朝着东边儿去了。
她二人走了不久,那巷子里就传来几声闷哼声,又有重物落地的声响。不过那声响很快就隐没在一阵叫卖声中。
卖豆干的中年妇人,声音很是敞亮,便是一张口,就叫人忍不住探出脑袋去瞧。
各处有各处的热闹,西街的书局,一大早就来了几个妇人,打头的身穿青色袄子,头上戴着富贵花簪,一进门就要找掌柜的。
那小伙计一瞧见这妇人,声音不由发抖起来,“我家……姑娘……姑娘……今日不在……”
那妇人有些失望,口中又问道:“她何时回来?”
“这个……这个……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小伙计结巴的愈发厉害起来。
妇人皱起眉头,口中又道一句,“如此说来,倒是来的不巧……”
“确实不巧……不巧……”小伙计忍不住重复道。
妇人眼睛一瞪,“你这小伙计怎地这般愚钝?”
“愚钝……愚钝……”小伙计那嘴巴哆哆嗦嗦,一时竟是管不住自己嘴巴。
“蠢货!”妇人瞪了小伙计一眼,而后径自出门去了。
“蠢货……蠢货……”小伙计看着妇人的背影,嘴里头依旧停不下来,“蠢货……蠢货……”
“你这小伙计眼巴巴的看什么呢?”又有人进了门,小伙计这才回过神。他瞪眼一看,进门的正是昨日里把在铺子里帮忙的杜公子。
小伙计这才活了过来,只冲着杜公子作了个揖,再说话的时候也利索了起来,“杜公子,方才那几个妇人又来了?”
“哦?”那杜公子打开折扇,“她们可曾说了什么?”
“她们也没有说什么……”小伙计心有余悸,“不过是问了问姑娘在不在……”他拍着胸脯,彻底松了一口气,“好在……姑娘今日还没有过来……”
“春花姑娘没来?”那杜公子扫了一眼铺子,口中随意问道:“都这个时辰了,怎地还没来?”
“小的也不知道……”小伙计摇了摇头,面上透着茫然,“姑娘也没捎话过来,小的也不知姑娘的情形。”
“莫不是病了?”杜公子又合上了折扇,扇骨在掌心轻轻扣着。
“小的不知道……”小伙计又摇了摇头,“小的今日里也没有瞧见姑娘,也不知道,不过看着姑娘昨天的情形,只怕姑娘的身子骨也不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