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在墙根儿底下,张媒婆耳朵里头回想着“周公之礼”四个字,“竟有此事?”张媒婆心中惊诧,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你且小声些……”那婆子扯了扯张媒婆的衣袖,又赶忙去看向正房,眼看那一处门窗紧闭,这才低声道:“咱们也是这两日才知晓的……”
张媒婆不由皱起眉头,心中暗道,“这刘家娘子若是早就有了相好的,只怕是连带着奴家也一同糊弄了去……”她心中这般想着,口中却是问道:“若是那刘家娘子同人行了那周公之礼,只怕遮掩还来不及,此事又如何传了出来?”
婆子玉荣的脸色更为难堪了一些,她犹犹豫豫,到底低声告诉了张媒婆,“按说这种私密之事也传不到咱们的耳朵里去……只不过是那刘家姑娘连夜同人私奔了……如此一来……这丑事哪里还瞒得住?”
“私奔?”张媒婆显然不能相信,“那刘家娘子瞧起来是个温婉清丽的,如何会做出这等大胆之事?”
“那私奔不私奔可是同长相没有半分干系……”婆子玉荣又叹了口气,“她家道中落,老夫人非但没有半分嫌弃,还镇日里变着法子接济。哪一回送东西过去的时候,没有夹带着些银子?”婆子说话间,又哽咽起来,“不说是成百上千,但是合下来三五十两总是有的。”
“她也不仔细想想,老夫人何必如此,还不是为了为姑娘长脸?”婆子又去看正房的窗棂,缠枝牡丹上落着阳光,糊窗的宣纸泛着黄,“谁曾想,这好心竟是换来了驴肝肺。这刘家娘子竟然是个没心肝的!”
张媒婆皱着眉头听着,如今已信了三分,她暗道一声,“怪不得我一进门,丫头就躲回了屋里头,头先我进门来,便是喜事上门,如今倒成了不讨喜的瘟神了……”
“没成想竟牵扯出了这么一桩事情……”张媒婆跟着那婆子叹了一口气,口中又道:“怪不得今日一进门,奴家就觉得老夫人精神不济,若是奴家撞见此事,那也觉得闹心……”她说话间也去看正房的窗棂,声音越发低了起来,“那这一桩亲事……老夫人作何打算?”
“出了这等丑事……又能如何打算?”那婆子又叹了一口气,“左不过是先瞒着郎君,且看老夫人作何打算……”
“奴家瞧着你家小郎君对那刘家娘子很有几分情意……”张媒婆道,“先前瞧着那刘家娘子也是一门心思的等着嫁进柳家,两人原也是天作之合,上好的一门亲事。”
“此事坏就坏在了这一处……”婆子又叹了一口气,“这一桩事情,若是让郎君知道了,只怕他一时受不住,又要上刘家去理论,但若是如此,那岂不是自取其辱?”
“那刘家娘子究竟去了何处?”张媒婆似是突然想起来一般,“既然如今知晓了是私奔,那总该有个去处才是。”
“这个刘家并没有说……”婆子生硬道:“那刘家不说,咱们便也没有再问,不过是随她去罢了,只可恨这刘家娘子既然有了相好的,又为何这般吊着小郎君?”
“唉……”张媒婆叹了一口气,“都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不过你们若是不好上门,便由着奴家上门一趟,好歹来个有始有终。”
“此事还得老夫人打算……”婆子道:“不过是紧着小郎君罢了……再有一说,这柳家也是书香门第,如今出了这丑事,可不叫人看笑话?”婆子又抹起眼泪来,“老夫人一辈子积德行善,谁曾想竟是遇到了这闹心的一桩……”
张媒婆跟着叹了几口气,只拍了拍那婆子的手,口中安慰道:“如今奴家既然知晓了此事,总要上门一趟,且去看看那刘家如何说辞?”
张媒婆心里头做好了打算,于是口中利落道:“奴家只全当不知道这一桩,待奴家上门,他们总要给此事一个交代。”
那婆子赶忙阻拦,“老夫人这厢还瞒着小郎君……若是那刘家为了维护自家姑娘……只把这脏水泼在小郎君身上,那可如何是好……”
“老姐姐莫要操心……”张媒婆打定了主意,“即便是她们有这念头,好歹也会透出几分来,奴家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婆子流着泪,口中感激道:“此事便劳烦您了……如今家里头一团糟……您且收着这个……”
那婆子又转头去看向正房,口中哽咽道:“奴婢还得去正房里头瞧瞧去,不然这心里头总觉得不安生,只怕老夫人一时想不开,再拖累了身子骨儿,那可就麻烦了……”
张媒婆看这婆子连声的叹气,眉头间又攒着一团乌云,于是又宽慰了几句,便提着是食盒出了院门。
那几个婆子妇人听到动静,便又热络的招呼了起来,不过此番张媒婆的心境与方才又有不同,她不过是随意敷衍了几句,便出了巷子。
她提着食盒,站在巷子口,只觉得此事实在是荒唐,那刘家娘子也不知道如何想的,竟是放着这么个金玉良缘不要,偏要同人私奔了去,也不知那人究竟有什么好的。
那刘家离着这一处也有半个时辰的脚程,她合着不急,只一面盘算着,一面思忖着一会儿进了刘家该如何说词。
她心里头有事,便也没有留意周围动静,只走到一处茶楼门口的时候,突地听到有人唤她,她扭头去看,只看见小郎君立在廊下,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张媒婆抬腿就要走人,偏那小郎君抢先一步走了过来,“张媒婆你来得正是时候,那一处正有热闹好瞧。”
“小郎君,奴家这会子不得空,便是有天大的热闹,奴家也顾不得看。”张媒婆张口拒绝道。
被拒绝后的小郎君,微微收起面上的笑意,他又说道:“你这媒婆本就是做的保媒拉纤的勾当,如今我那亲事你莫不是撂挑子不管了不成?”
“保媒拉纤的勾当?”张媒婆有些伤自尊,“小郎君说话也忒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