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儿见着穿云要走,心里头自然不愿,于是急忙挽留,口中只说道:“那戏台子就在城外,若是奴婢此番出去正撞上那领箱的,又该如何?”她说着,用手捂着脸颊,眼眶一红,眼看要落泪,“那领箱的最是厉害,方才还拿着拐棍使劲打了奴婢几下子,奴婢的脸到这会儿还是疼的呢。”
“若是他再瞧见奴婢,只怕要立时的打死奴婢。”椿儿看那穿云的似乎有些动容,于是愈发的哭出声来。
穿云有些不耐烦,不过是由着性子顺手救了个人,如今看这姑娘的架势,像是后半辈子的吃喝拉撒都要指望上自己了。
穿云哪里受得住这个,他宁肯被人打上一顿,也不愿再招惹上这姑娘,于是心里头有了打算,他只回手一指,“你瞧那人可是领箱的?”
椿儿听到“领箱的”三个字,都恨不能原地消失不见,只匆忙看了一眼,就要往穿云怀里头钻,结果冷不丁的扑了个空,方才还在身边立着的穿云,早就不见了踪影。
椿儿定定站着,一时不敢相信究竟是穿云在扯谎,还是就这会子功夫那领箱的把穿云给虏了去。
她又站了一会儿,被个不看路的撞了一下子,那人反倒骂了她两句,这倒让她清醒过来,“那穿云定然是跑了……”
她这般想着,心里头到底有些空落落的,待一低头瞧见了身上穿着的新衣裳,便又重新欢喜了起来,“好在那一把大钱还在……”
椿儿终于还是朝着城门口去了,她拿着帕子抹了眼泪,面上再无半分悲伤的神色。
城墙根儿底下支着元宵摊子,那小贩正低头忙活。笸箩里的元宵眼看就成了,那炉子上的瓦罐冒着热气,老远就能闻见桂花的香气。
椿儿要了一碗元宵,就着热汤吃了起来,这一碗元宵下了肚,身上的衣裳颜色也越发的鲜亮起来,“这一顿巴掌换了一身儿新衣裳……倒也值了……”她心里头摩挲着。
元宵摊儿前头围坐着几人,算上椿儿,统共有六七个人,有那刚回城的还在讨论着锦屏姑娘,话里话外把那锦屏姑娘说的天仙一般。
天仙顾名思义就是天上的神仙,既然有天上的神仙,自然就有地上的妖怪,于是搅了场子的椿儿就成了这些人口中的丑货妖怪。
椿儿得了新衣裳正是高兴的时候,听到这话,心里头那起子欢喜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了个一干二净。好在她此番吃完了元宵,喝完了汤,于是起身,只把那瓷碗掼到那几人面前,口中更是厉声说道:“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倒好意思说旁人是丑货妖怪。”
那几人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只见着个一身簇新的姑娘正冷着脸看着他们。
“姑娘这是?”这几人中有一个眼睛比绿豆大不了多少的,下巴底下又生着个大痦子的,平素就时常被人嘲弄,此番听到这话,便疑心椿儿是明目张胆的羞辱自己,于是登时起身,口中愤然道:“姑娘这是做什么?”
椿儿看着随着那人说话一上一下的痦子,非但不觉得害怕,反倒觉得这人模样有些可笑,于是眉目一挑,口中冷笑道:“你们背地里议论旁人,倒还有理了!”
“合着姑娘是锦屏姑娘不成?”那生着痦子的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口中不客气的说道:“咱们方才也是瞧见过锦屏姑娘的,此番看了倒有些不像。”
与此同时,那屋顶上的穿云,看着椿儿还有胆色同人吵闹,便彻底放了心,只飞檐走壁朝着西市去了。
西市也不似平素这般喧闹,毕竟午时未过,便是铺子里的小伙计掌柜的也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有那困乏的,索性趴在案几上睡了过去。
穿云到了西市,便下了墙头,只朝着那书局去了,他不走前头,只顺着后巷去了。这过街的门面尚且安静,更莫要说是后巷了,后巷冷冷清清,索性一个人也没有。
穿云进了后巷,认准了那一处,便有些近乡情怯的意味,他心里头五味杂陈,偏不知如何是好,只慢腾腾的走着。
身后突然有了动静,“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显得有些慌乱,穿云不动声色,越发放慢了脚步。那急促的脚步声很快越过了穿云,穿云这才看向那人背影,谁知一看,竟是个熟人。
穿云瞧见那人玩心顿起,只三步两步撵了过去,在那人背后重重一拍,口中冷笑道:“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若说半个不字,咱们管杀不管埋!”
“怎么是你?”那人回头,瞧见穿云,不由急声道:“都到了这时节了,穿云你怎地还要顽笑?”
“壮士,可是出了什么事情?”穿云看壮士一脸焦急,便也不再顽笑,但也不急,只双手抱臂看着壮士。
“英哥儿摔折了腿,此番就在杏林堂里头。”壮士面带焦急之色,“铺子里离不得人,郎中让我过来给春花姑娘说一声儿。”
“英哥儿摔折了腿?”穿云倒放心下来,“这爷们皮糙肉厚的便是折了腿,养上个十天半月的就能下地了,也用得着急成这样?瞧你那火急火燎的样子,不知道的只当铺子里头出了什么天大的乱子了。”
“若是单单摔折了腿倒也好办……”壮士话一出口,觉得有些不妥,不过此番倒也顾不得这些了,“关键他还有一样说不得的,咱们那铺子缺了一味药,如今急等着用。”
“那便该去铺子里头,怎地来找春花?”穿云越发奇怪起来,“她这里又不是开药铺的。再说她一个姑娘家,即便想帮你,又身无四两力,哪里帮得了你。”
“我此番要四处去找那一味药,如今过来找春花便是让她回去给娘子捎个话,好歹叫娘子知道了这一回事情。”壮士跟穿云说了两句,便急吼吼的去拍打后门。
“郎中你倒说说,如今需要我做什么?”穿云看壮士的样子,倒真是着急了,于是口中宽慰了两句,“不说旁的,咱的脚程到底比春花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