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站在屋门口,手扶着门框,看向灯影里的大姑娘,灯影飘忽,他这才注意到大姑娘竟然穿着一身儿红衣裳。
大姑娘面色发青,目光幽幽,看向书生,“这最后一次消失的坟头跟棺材是在一处极为凶煞之地。”
书生听到这里,一时倒是走不得,只开口问道:“如今看来,此事绝非老爷子的魂魄所为……”
“那是自然……”大姑娘回答道,“这老爷子即便再不愿呆在风水宝地里,为了子孙着想,也不会去那凶煞之地。”
“再说,这坟头跟棺材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的。”大姑娘又添了一句。
书生听到此处,只觉得毛骨悚然,他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地势凶险的凶煞之地,又有诡异的坟头跟棺材。那凶险之地必然是穷山恶水,山势险峻,又有蛇虫鼠蚁,寻常之人万万不会去的地方才算是那凶煞之地。
“这次奴家的祖父心知这棺材是万万不能葬在这一处了,不然只怕以后还会生出大祸来。”大姑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于是祖父就在附近又寻起了风水宝地,谁知那家人偏偏不信邪,竟是背着祖父又把棺材埋了进去,待祖父知晓此事的时候,那家里头已是死了两个小厮了。”
“这两个小厮原是最先看守过坟头跟棺材的那两人,其中一个叫做王大,一个名唤李三的,而此番死的那个正是那王大跟李三。”
书生隐约听到巷子口传来的梆子声,像是已经到了五更了,他回身看了看,只瞧着外头漆黑一片。
“这李三又是怎么死的?”书生收回目光绷紧了身子,口中问道。
“这李三被发现的时候,正吊在屋里头的横梁上,人早就没有半点气息,那舌头又吐得老长。”大姑娘吐出一口气,“不知道张家郎君有没有瞧见过吊死鬼,奴家反正是没有瞧见过,只听着祖父提起过,说是那李三的舌头足足有半尺长,甚是骇人。”
书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只低声沉吟道:“这李三许是遇见了什么事情一时想不开,正巧赶到了这时节,就让人同此事联系到了一处。”
“并非如此……”大姑娘否定道:“因为这李三是被人吊死的,他当时脚下连个垫脚的凳子都没有,其实他那屋子里头根本就没有凳子。”
“更何况他被发现的时候,可是离地三尺高。”大姑娘加重了语气道,剩下的话已经不需要大姑娘多说,这书生自己脑中就有了李三吊死的画面。
“可惜这不过是刚开始,没过几日,那王大也死了...”大姑娘再次开了口,“王大是死在了水里头..……”
“那家的夫人是个精通文墨的,甚是喜欢荷花,于是这户人家的后院就挖了个荷花池子,那王大就死在了那荷花池里头。”
“等王大被发现的时候,身子浮肿,可谓是面目全非。”大姑娘叹了一口气。
书生看着大姑娘,目光纯净,就跟婴儿瞧见了自己的母亲一般,决然的不带一分一毫的欲望与邪念。
他几乎是肃然的看着大姑娘,口中猜测道:“此番看来这二人的死并非是偶然……”
“自然不是偶然,因为家里头接连死了人,那户人家又请了祖父上门去瞧。”大姑娘接口道:“祖父于是上门去瞧,也没瞧出所以然来。”
“那户人家之后又请了道长过去,道长做法之后,这家里头倒是再没死过人。”
“不过是经历了此事,那家的小厮仆妇也走了七七八八,再也不复平日里的兴旺。”大姑娘又叹了一口气。
“所以这天时地利人和便是这个道理,一桩事情成与不成,不仅要看天时,也要地利和人和,这三样缺一不可,若是只守着个风水宝地就以为万事大吉了,那便是愚蠢至极。”书生感叹道。
大姑娘点了点头,甚是认同书生的话,“张家郎君说的有道理,这家人就因为这块儿风水宝地才惹出了这许多的事情来。”
“先是坟头跟棺材消失不见,之后又是接连死了两人,这家人心里头自是不安,于是就把这起子不安与愤怒都推到了祖父身上,又说是祸起的缘由正是这风水宝地,于是命人把奴家的祖父狠狠的打了一顿。”
“祖父被打以后,几个月都下不了床榻,平日里也会长吁短叹,又觉得自己看走了眼,不然哪里会有这些个祸事。”大姑娘叹道:“平日里那相人术就搁在祖父枕头下面,此事过后,祖父就收起了那相人术,再不提风水二字。”
书生也跟着长吁短叹起来,他微微皱着眉头,口中不由猜测道:“按说你家祖父钻研相人术许久,绝不可能看走了眼,莫不是这其中又什么变故,你家祖父并不知晓?”
“这风水本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流动之物,上好的风水宝地也有可能会便为极为凶煞之处。”大姑娘接口道:“还有那凶煞之处经年累月的下来,也有可能会变成上好的风水宝地,所以祖父心里头始终过不了这个坎儿,总觉得祸起皆是自己的缘故。”
“他虽是躺在床榻上,但时不时的就要让爹去那户人家周围打探一番,唯恐那户人家再出了什么变故。”大姑娘长舒一口气,她许是站的久了,于是便又坐了下来。
书生扶门而立,口中亦是跟着感叹道:“你家祖父着实心善……何况这桩事情谁都不愿任其发生……”
“祖父躺在榻上起不得身,镇日里长吁短叹,爹去劝了几回也不见好,只寻常让奴家守在祖父身旁,原想着童言稚语能让祖父开怀,可是奴家记得祖父笑起来的模样很是勉强,并非发自真心……”大姑娘垂下眼眸,让人瞧不见她面上的神色,不过她的声音却是透出显而易见的忧伤来。
书生听着不忍,于是开口劝道:“这风水本就是玄之又玄的事情,方才姑娘也说了,这风水本是流动之物,一时看走了眼也是有的,你家祖父实在不必为此事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