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泼皮说完这话,再不啰嗦,只拎着云郎的衣领上了墙头,云郎唬了一跳,他头重脚轻,一颗心“砰砰”直跳,只恍惚瞧见那醉汉歪在地上睡得正香,一张脸仍旧趴在秽物上,下一瞬间,他便从墙头上急驰而过,穿过了这条小巷。
风从耳边急驰而过,他看得眼花缭乱,路上的行人,街坊的铺子,还有挂在门楣上的灯笼,还有那身姿窈窕的小娘子,俱都一闪而过。
云郎先前的惊恐此番被刺激与新奇所取代,他好奇的看着周遭的一切,连绵的屋檐,屋角的璃吻,还有四处传来的人声。
这喧闹的长安城竟有一处静谧的院落,泼皮停了下来,他口中又嘱咐了几句,待云郎又重复了一遍,他这才继续拎着云郎的衣领,在墙头上飞奔而过。
云郎心中有些疑问,直等到那人停下来的时候,他便开口问道:“你这郎君端的有一身好武艺……”
他刚才起了个头,便被那泼皮一把推下了墙头,云郎险些惊呼出声,他好不容易扶墙站住了身子,那厢便瞧见个冷脸的郎君。
云郎有些后怕,他斜着眼睛去看墙头上那泼皮,只见那泼皮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他这才稳住心神,再次看向眼前的那郎君。
“郎君?”安氏的声音响了起来。
云郎这才回神,他对面坐着那郎君,安氏手捧着茶盏,正一脸关切的看着他。
他看着对面郎君疑问的眼神,口中笑道:“昨夜醉酒,今日倒还有些宿醉……”他说话间拿起茶盏,只做出专心喝茶的模样。
这茶盏原是先前婆娘的陪嫁之物,不过是寻常的汝瓷所造,倒也值不得几两银子,不过这茶盏之所以能成为陪嫁之物,只因着其中有一妙处,便是这杯盏上的海棠花。
这海棠花与这杯盏原是一体,并非匠人用水彩所画,而是嵌在茶盏之中,色如胭脂,缓缓倒入茶水,这海棠花的花瓣就渐渐变得通透起来,到最后甚至能清清楚楚瞧见茶盏之中的茶水,而杯壁还是汝瓷特有的温润柔和,只海棠花变得通透。
云郎仔细打量着那郎君的神情,只见那郎君垂眸看着眼前的杯盏,似是有些出神。
云郎心中嗤笑,面上却是不显分毫,只口中笑道:“不过是不值钱的东西,郎君莫要见笑。”
云郎说完这话,又不动声色去看安氏,只见安氏面色微红,只娇嗔的看着那郎君。
云郎心中“咯噔”一声,再去看那郎君,那郎君依旧没有抬头,反倒是安氏主动搭了话,“郎君惯爱开玩笑,郎君这话却是让客人如何回应?”
“你这安氏,明明惯会玩笑的是你才对。”云郎看向安氏,口中含笑道。
那安氏掩口而笑,很是花枝招展,看得云郎恨不能立时的起身抽打她几个耳光。
“这般心思着实巧妙。”那郎君缓缓开了口。
“家里不是还有一筐子甜桃,你且洗了过来。”云郎看向面颊微红的安氏。
“那桃子在前头院子里搁着,奴家这就去洗上几枚。”安氏笑着应了,扭着腰肢转去了前院。
云郎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冷笑,只瞧着这婆娘的模样,就像是个妓馆里头等着接客的浪荡人,他看着安氏碧色的身影穿过月亮门,突地转念一想,于是也笑着起了身,“瞧瞧我这记性,六娘子还托付我给郎君一样东西,就在巷子打头的铺子里,我这就拿去。”
云郎不等着这郎君阻拦,便急吼吼的出了后门,他轻轻地阖上院门,先前家里头有口破缸搁在门口,平日里放些琐碎的东西,他便猫起身子躲在那水缸后头,只仔细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院中甚是安静,隔壁间吊嗓子的此番也停了下来,只偶尔有几声女子娇俏的笑声传出来。
约莫盏茶的功夫过后,院中像是传来说话声,云郎把耳朵贴在墙上,奈何离得太远,就连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他听了一会儿,心里头似是猫抓的一般,于是便悄然起了身,他扶着墙,踩在了缸沿儿上。正巧能够瞧见院中景致。
他唯恐被人发现,只露出一对眼睛,看向后院,果然瞧见那安氏凑到郎君身旁说着什么。
那安氏脸上像是弄洒了一池子的染料,红的就跟那刚染出的红布一般,她那娇羞的模样,看得云郎心头不由得怒火中烧。
他手指扣着墙头上的瓦片,不错眼的看着安氏,只见那安氏面上故作娇羞,偏偏腰肢扭来扭去,真真是一副狐媚子的模样。
“这个贱婢莫不是没有见过男人不成,竟是这般的上赶着往上贴!”云郎口中低声骂着。那厢安氏跟那郎君竟然越凑越近。
那郎君因为背对着他的缘故,所以他并不能瞧见那郎君的神情,只瞧见他手上端着茶盏,正抬头跟安氏那狐媚子说话。
云郎的眼睛越瞪越大,只因着他瞧见那安氏低着头跟那郎君说话,一张脸几乎贴到了那郎君脸上。
“这个贱婢!”云郎只恨不能立时的冲进去,把那安氏揪在地上一顿好打。他口吐粗气,只强自忍耐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一般,那院中的奸夫**也似是被人定住了身形,云郎甚至听不到那两人究竟说的什么,他只能听到太阳穴“砰砰”直跳的声音。
又不知过了多久,那郎君蓦然起了身,随手抛给安氏一样东西,安氏笑着接了,又举着那东西在阳光底下看成色。
“这个贱婢,你如此淫荡,活该你倒霉!”云郎瞧见那安氏手上拿着的正是被高人施了术的玉葫芦,眼看着那安氏欢喜的摩挲着那玉葫芦,云郎的心再没有一刻这般痛快过。
远远有小贩叫卖的声音传了过来,云郎唯恐被人瞧见,于是循声看去,只听着那叫卖声似是穿过巷子口去了别处,他这才放下心来。
云郎方才眼睛瞪得发酸,此番眨了眨眼睛,又看向院中,谁知这一看,只气的他脸上铁青,浑身发抖,恨不能立时的冲进院中去宰了这一对儿狗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