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的泪水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淌了下来,她不敢出声,只低声呜咽着。
“我这里还有个扇坠子。”那人从怀中又摸出个扇坠子,口中无奈道:“我身上统共也就这一两银子和一个扇坠子,你便是再打这位姑娘,我身上也再没有旁的东西了。”
穿云伸手又打,那姑娘却是哆哆嗦嗦的开了口,“壮士莫要再打了,奴家这里还有个银戒指,你若是看得过眼,便拿去吧。”
她从手上褪下银戒指,抖抖索索的递给穿云,口中忍不住哭了起来,“只求壮士莫要再打奴家了……奴家身上统共也就只有这一枚银戒指……旁的再也没值钱的物件了……你便是杀了奴家……奴家也就只有这一枚银戒指……这还是奴家的娘亲留给奴家做嫁妆的……”
春花回神去看那姑娘,只见姑娘的额头上多了两道红痕,心中很是不忍,于是开口说道:“你莫要再闹了。”
“姑娘莫要强出头……”那郎君急忙制止春花道:“姑娘莫要害怕,此番有我。”他又冲着穿云说道:“你有什么尽管冲着我来,你拿着两个姑娘撒筏子,算是什么英雄好汉!”
“英雄好汉?”穿云冷笑两声,口中嘲讽道:“别跟我提什么英雄好汉,老子做的就是打家劫舍的买卖。”
“你即便是打家劫舍,也不该冲着两位姑娘动手。”那人接口说道:“你冲着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动手,即便是打家劫舍,也有些太不讲道义了!”
“你既然想出头,我便成全了你!”穿云冷笑一声,他拽着这人,“嗖”的一下上了墙头。
“快……来……救人……呐……”那姑娘哪里见过这般情形,登时吓得高呼起来。
再说穿云提着那人,在墙头上飞驰而过,那人并不出声,只一声不吭的,任由穿云拖拽。
穿云心里头烦躁,只拖着那人朝着人少的地方奔去,他终于在一处巷子上,停了下来,他立住身子,一把推下那人,把那人从墙头上推了下去。那人从六尺高的墙头上摔了下去,竟是一声不吭。
穿云才不管那人是死是活,他心里头烦躁,看着那人身上杏白色的袍子上沾了大坨的灰尘,心里这才松快了一些。
他跃下墙头,一脚踢在那人腰间,口中冷声说道:“你莫要装死,你这号人我见的多了,上次在我面前装死的那人,此番已经魂归乱葬岗了。”
那人一动不动,只维持着方才的姿势。
“你若是还要装死,我就把那两位姑娘抓起来卖到窑子里去。”穿云冷声说道:“那两位姑娘生得白白净净的,若是卖到窑子里头,定然能卖个好价钱。”穿云手一扬,把那一两银子扔的远远的,“这一钱银子你莫不是打发要饭的不成?”
那人身子一动,挣扎着起了身,口中急声说道:“你莫要再去纠缠那两位姑娘,我家里头还有银子,咱们这就回家拿去?”
“你家在何处?”穿云又问道。
“我家就在前头的巷子里。”那人勉强坐起身来,指了指南边儿。
穿云哼了一声,上前提起那人,那人扶墙站着,艰难的向前挪去,穿云瞧着,口中不免嘲讽道:“就你这样子还要在姑娘面上充大头,若是让那姑娘瞧见你现在的模样,只当你是个窝囊废。”
那人立住身子,也不回头,只低声头说道:“只要姑娘无事也就罢了,我受这些苦楚,倒也是无碍的。”
“你倒是条好汉!”穿云看不过眼,猛地一推,那人险些摔倒,只指缝扣着砖墙的缝隙,这才尽力站直身子。
“好汉并非仅是身强体壮之辈。”这人低声说着,而后抬起头,慢慢向前挪了过去。
穿云总觉得这人意带嘲讽,于是上前又要推打,却听到那人又说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若是当真缺银子,长久来看,也该找个营生才是正经。”
“我家在城外有个庄子,你若是愿意,便去庄子里做些事情,无论是伺弄果树,还是打理田产,好歹是个营生。”
这人顿了一下,方才又说道:“虽说是月钱不多,但好歹也是一门营生,你也不用再做这下九流的勾当。”
穿云听着这人声音平静,倒是对这人有些刮目相看,待听到“下九流”几个字之后,他又恼了,“谁人愿意做这下九流的勾当,还不是生活所迫,你只当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能够选择自己的生活?”
“若是自己能够选择出身的话,那么这世上再无那吃不饱饭的流民,也没有那孤苦无依之人,更无那百病缠身之人,这世上只怕每个人都是衔着金汤匙之人。”穿云越说越气,只把自己真当做了下九流之人,“你这话说难听的点,便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也有一说叫做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人站住身子,他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就认真回答道:“你这话也有些道理,不过还有一样,这人的出身虽是无法选择,但是生活却是自己选择的。”
他突然回首看着穿云,口中接着说道:“你即便只有一条路好走,那也不该是打家劫舍。”
穿云这才发现这人眼神深邃,竟是生着一双好眼睛,他不由自主的问道:“那你倒是说说,我该走什么路?”
那人目光明亮,只口中清晰道:“这路有千条白条,只要你愿意,能够管饱的活计倒有许多,就像我方才说的,你若是愿意,这便去我家城外的庄子里。”
穿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嘲讽道:“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你此番先让我麻痹大意,又承诺我去你的庄子里,我若是当真去了城外的庄子,还不是被你拿捏在手上。”
“若是哪一天不合你的心意,你随便给我安个罪名,也算是报了你今日之仇!”
穿云口中说着,愈发肯定了那人心中所想,“你好奸诈的心思,怪不得千方百计让我跟你回家去,你只要寻机叫嚷一声,那我只怕立时被人扭送到衙门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