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子送了英哥儿出门,转身就关了院门,鬼鬼祟祟走向石桌,她悄无声息打开包袱,只瞧着里头乱哄哄的放着许多东西,最面上搁着个巴掌大小的楠木盒子。
她拿起楠木盒子,只见盒子盖儿上雕琢着大朵的牡丹花,用手摸着那牡丹花的花瓣光滑无比。
她方才打开盒子,只听着正房房门“吱扭”一响,张婆子惊慌之下,鬼使神差的把那楠木盒子塞到怀里头,只手忙脚乱的捆上包袱,这厢就瞧见春花下了正房门口的台阶。
“春花姑娘,这包袱是英哥儿方才送来的。”张婆子有些心虚,于是口中越发热络起来,“春花姑娘,这英哥儿真真不错,回回上门都没有空过手的,这孩子真是懂事。”
“英哥儿方才回来了?”春花诧异道。
“可不就是英哥儿,奴家虽说年纪大了,但还没有糊涂到认错人的份上。奴家瞧得真真的,可不就是英哥儿。”张婆子口中肯定道。
“那郎君呢?”春花探头去看,只见着院门上着门栓,并没有郎君的身影。
“郎君?奴家没有瞧见郎君,方才只有英哥儿一人上门。”张婆子疑惑道。
“那英哥儿可曾说什么了?”春花收回目光,口中追问道。
“他问了娘子两句……”张婆子犹豫着说道:“然后就送了这么个包袱……里头也不知道装的什么……瞧起来鼓鼓囊囊的……姑娘不如打开瞧瞧……如今天气热了……若是放了什么吃的东西……那可放不了那么长时间……”
春花微微皱着眉头,她看着石桌上硕大的包袱,随手打开了包袱,只见着里头还有个姜黄色的小包袱,另有几只楠木盒子。
她把楠木盒子搁在一旁,又打开了姜黄色的小包袱,只见着里头放着几件儿小孩的小衣裳,还有两个红彤彤的红肚兜。
张婆子伸手拽出一个肚兜,对着太阳看了起来,口中啧啧称奇道:“莫看英哥儿年纪不大,这心思却是细密,就说这小孩子的肚兜,哪个男人家能想起来。咱们不说别人,就奴家家里的,就是个心比天大的,就这么些个小孩子的玩意儿,只怕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春花听到这里,暂且按下心头疑惑,只看向张婆子,只见张婆子靛青色的衣裳在阳光底下新展展的,连带着她头上戴着的银簪子瞧起来也是银光闪闪,簪头上雕琢的牡丹花,也有几分精巧。
“先前倒是没有听您提起过家里头的事情,原来家里头的琐事倒也不少……”春花问道。
张婆子一愣,急忙摆手道:“都怪奴家嘴碎,没地里提他做什么,还不够奴家生气的呢。这家家的锅底都是黑的,咱们今日不说他。姑娘你说这英哥儿是做什么的?怎么回回出手都这么大气?”
“奴婢也不十分清楚,只知道他有几家铺子……”春花随口说着,又把那包袱重新捆好,“奴家拿过去让娘子瞧瞧。”
张婆子正等着这一句,她目送着春花进了正房,这才趁着前院无人,便上了游廊,穿过月亮门,去了后院。
后院无人,只石娘房里闹哄哄的,窗棂里传来几声夏蝉的笑声,张婆子趁机进了屋子,紧紧关上屋门,迫不及待的拿出怀里的楠木盒子。
她打开盒子,只见着那楠木盒子当中搁着一把银锁。她有些失望,因为这银锁看起来极为普通,甚至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
这银锁瞧起来年代久远,面上一层像是蒙着一层灰尘,青枣大小的银锁,锁头上坠着几条细长的银坠子。
“这么个不值钱的东西,竟然用了这么贵重的盒子……”张婆子随手合上了盖子。
且说石娘房里头,夏蝉正逗弄着怀里的海棠。
“海棠……”
海棠挥舞着小手,冲着夏蝉一笑。
“海棠这丫头跟奴家有缘。”夏蝉笃定道。
“海棠明明跟奴家更有缘。”石娘凑到海棠面前,眉眼皱在一起,做了个鬼脸逗弄海棠。
“哇……”谁知海棠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乖海棠……莫要哭了……咱们出去瞧景致去……”夏蝉抱着海棠出了屋子,在院子里头走来走去,又指着树上的鸟儿给海棠看。海棠方才渐渐止住了哭声。
石娘神色讪讪跟了出来,黑着脸说道:“海棠这个小没良心的,她生出来瞧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奴婢,本应该跟奴婢最为亲近才是,谁曾想这小海棠也是个以貌取人的!”
夏蝉笑道:“明明是你那鬼脸太丑的缘故……”
“奴婢的娘亲就是这般做鬼脸的……”石娘口中不服,又说道:“何况小孩子不最是喜欢鬼脸?怎么到了海棠这里,就行不通了呢?”
“海棠还小……”夏蝉面上露出了老母亲一般的慈祥的笑容,把从后门进了院子的郁郎吓了一跳。
郁郎身穿青色袍子,脚踩鹿皮靴子,腰带上嵌着一块儿拇指大小的青玉,他头戴璞头,瞧起来又像是读书人的模样。
郎中紧随其后,他身量瘦长,茶色的袍子显得又宽又大,他抬眼看着石娘,下巴上的羊角胡翘的老高。
“郁郎……你瞧海棠对着你笑呢……”夏蝉笑道。
郁郎上前来看,口中说道:“这孩子倒是不像公子。”
“你说海棠像谁?”夏蝉饶有兴致道。
郁郎沉吟了一会儿,口中为难道:“这姑娘也不像娘子,估摸着像她自己……”
“哈哈……”石娘陡然笑出声来,口中接口道:“且不说海棠小娘的模样像谁,就小娘子这性子也是不像郎君,也不像娘子,估摸着也是像她自己。”
“哇……”海棠又哭了起来,她皱着眉头,小小的人儿,似是心里头藏着无穷无尽的委屈。
石娘搓了双手,口中讪讪道:“说了这半天话,你们几人都渴了吧,奴婢这就准备茶水去。”
石娘逃也似的进了厨房,只留着身后忍俊不禁的几人。且说郎中也凑过头去看海棠,面上惊奇道:“这丫头哭起来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娘子的神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