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温柔。
宋如是披着披帛,手上捧着个汤婆子,两人坐在凉亭当中,四周除却虫鸣之声,便无旁的动静。
“阿如冷吗?”李诃问道。
“奴家不冷。”宋如是伸出手去,攥着李诃的手,她掌心微凉,李诃的手温暖而又干燥。
“阿如,你瞧今夜的星光流转,月光温柔。”李诃柔声道。
“奴家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这般璀璨的星空了。”宋如是仰头看向星空,口中叹道:“奴家生产之后,只怕也许久见不到这般的星空了。”
“阿如可要回趟家乡?”李诃问道。
“清河县早已不是奴家的家了。”宋如是叹道。
“我说的是阿如真正的家乡……”李诃接口道。
“真正的家乡?”宋如是看向李诃,月光皎洁,于是他眸光如星。
“先前阿如曾经提起过得那个家乡……”李诃又说道。
宋如是的神色不由得恍惚了起来,她思绪混乱,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叹息道:“奴家已经没有家乡了……”
“那阿如就给我讲讲家乡的事情吧……”李诃揽过宋如是的肩头,口中安慰道。
“奴家已经记不清楚家乡的模样了……不过那里始终是阿如的家乡……”宋如是思绪飘渺,于是声音也变得飘渺了起来,“奴家的家乡有个黑色的匣子,若是思念一个人的时候,便摩挲这匣子,便能听到那人的声音。”
“竟有这般神奇之物?”李诃惊讶道。
“这黑匣子不仅能听到思念之人的声音,还能瞧见这人的模样。”宋如是叹息道。
“莫不是这黑匣子不仅能够储存声音,还能够储藏画册?”李诃好奇道。
“可以这么说,奴家的家乡还有一样黑匣子,说匣子也不算是匣子,而是一样似是竹板一样的东西,这东西只要被踩上一脚,就能够一日千里。”宋如是陷入到之前的思绪当中。
“竟有这般神奇之物?”李诃面露吃惊之色,“若是长安城中有了这一物,只怕这天下形势便尽收眼底。”
夜色当中的牡丹,各自绽放,独自美丽,虽是没有白日里的摇曳多姿,自然也有暗香袭人的风姿。
宋如是瞧着那悠然绽放的牡丹,口中突然问道,“郎君你可知这神奇之物,叫做什么名字?”
“此物既然能够日行千里,名字定然与这千里有关?”李诃思索道。
“不对。”宋如是摇了摇头,突然笑了起来,“此物名叫离合。”
“李诃?”李诃诧异道。
“是离合,离别的离,合欢的合。”宋如是解释道。
“离别的离?合欢的合?”李诃搂着宋如是的肩头,口中轻声道。
宋如是听到这话,暗地里脸皮子一红,口中又解释道:“是离别的离,合好的合。”
李诃揽过宋如是的肩头,在她耳边轻声道:“阿如,我还是喜欢合欢二字。”
宋如是脸皮发烫,趁机拧了李诃一把,口中嗔道:“郎君莫要调笑,先前奴家遇见郎君之处,便觉得郎君这名字取得甚好……”
“不过是一个称谓罢了……”李诃淡淡道。
“郎君错了……”宋如是在李诃怀中挣扎的抬起头,口中坚持道:“奴家觉得郎君的名字取得极好,奴家在杂记上瞧见这诃子乃是一种树,还说这种树的果实还能去药,郎君便是奴家的药。”
宋如是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有些狗腿,于是强行解释道:“不过只要是郎君的奴家都喜欢……所以奴家才会觉得那诃子树听起来也亲切的紧……”
李诃的双眸似是倒映着天上的繁星,“阿如当真这般认为?”
宋如是头如捣蒜一般,口中急切的证明道:“奴家自然这般认为,奴家还知道古来还有人姓诃,所以郎君的字既可做名,又能当姓。”
“那阿如之前在家乡从未见过这个字?”李诃突然问道。
宋如是身子一僵,手指摩挲着肚子,口中讪笑道:“奴家那时还小,所以并不认得这个“诃”字”。
“我来教你。”李诃抚开宋如是的手掌,口中极尽温柔道。
纤长的手指,温热的指尖在宋如是掌心一笔一划的摩挲,宋如是心中突地一疼,她一头扑到李诃怀中,口中闷闷的说道:“郎君……”
“阿如,怎么了?”李诃动作温柔,揽着宋如是。
“不怎么……”宋如是闷声说道,“不过是有些肚子疼……”
“肚子疼?”李诃的声音陡然提了一个声调。
宋如是在李诃的怀里头点了点头,“是海棠在闹腾……”
李诃动作轻柔,抚着宋如是高高隆起的肚子,口中声音愈发温柔,“海棠,莫要闹了,待你出生之后,爹爹带你去戏台子上看戏去。”
“看戏?”宋如是啼笑皆非道。
“自然是看戏,她娘亲这般爱看话本子,海棠定然也会喜欢。”李诃笃定道。
“海棠这丫头之后只怕要调皮……”宋如是声音轻柔的似是春水。
“你们二人怎么还在此处?”蓦然妇人的声音突然响起。她手上提着个灯笼,正立在亭子下头的青砖上,仰头看向两人。
“长姐何时来的?”宋如是脸皮又红了起来。
“此番都快二更天了,你们二人怎么还在这里?”妇人提着灯笼上了台阶,伸手扶着宋如是,口中关切道:“阿如此番怀有身孕,即便是贪玩些,你也该看着点儿……”说话间又拿着眼睛去瞪李诃。
“本来就打算走了。”李诃简单道。
妇人又瞪了李诃一眼,扶着宋如是下了台阶,口中不禁又数落了两声,“你倒是贪玩,只让阿如一直陪着你,你若是当真要赏景,就该一个人过来赏景。独处之时,美景自然更胜一筹,何必耽误了阿如休息。”
宋如是心中过意不去,于是开口解释道:“长姐莫怪,实在是因为阿如下午睡了两个时辰的缘故,所以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才让郎君陪着来后院转转。”
“原来如此……”妇人松了口气,转过头又说了李诃两句,“那你也应该看着时辰,阿如身子金贵,哪里能这般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