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趴在房顶上,头上月光洒落,他便趁着这月光数着屋顶上的瓦片。
“一片……两片……三片……”
当穿云数到第两百九十八块儿瓦片的时候,院中响起了落栓的声音,穿云陡然来了精神。
他悄无声息的起了身,看到月光底下一身横肉的婆子,慢腾腾的回了厢房。
穿云瞧着那婆子慢吞吞的进了屋子,那屋中点着油灯,光影洒在地上的青石板上。
穿云的目光一直盯在那青石板上,只等到后半夜,万籁俱簌之时,青石板上的光亮逐渐暗淡之后,他方才悄无声息的下了房,而后悄悄朝着正房而去。
正房里头黑漆漆的,早就熄了灯了,穿云听了半晌,听着里头并无动静,这才从怀中取出个竹筒,顺着窗棂捅了进去。
“刺拉”一声响,在黑夜当中发出刺耳的声响。
穿云停下手上动作,听着周遭并没有动静,他这才掏出火石,又拿出个拇指长短的炮仗模样的东西,他点燃了那炮仗的引线,把那炮仗顺着方才的小洞扔进了正房里头。
暗夜之中,引线闪着微弱的光,空气中逐渐弥散出一股清淡的香味,随着那忽明忽闪的光亮,香味渐渐浓郁。
穿云透过小洞,隐约瞧见外间的三尺榻上睡着个小丫鬟,那小丫鬟在梦中翻了个身,面朝里又睡了过去。
黑夜之中的穿云微微一笑,他悄无声息,黑色的身影,消失在这一片寂静的夜之中。
第二日一早,为六娘守夜的小丫鬟环儿,揉着眼睛起了身,待她瞧见地上的竹筒之时,登时吓得脸色发白。她透过窗棂一瞧,外头天色大亮,她竟然睡到了这个时辰。
环儿吓得惊出了一脑门的冷汗,她哆哆嗦嗦去看里间,只见着里间床幔低垂,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六娘……”她轻唤了一声,床幔之中,并无人回应。
她这才放心下来,只轻手轻脚的捡起了地上的竹筒,而后悄无声息的出了正房。
外头果然天色大亮,她看着天色,只怕已经到了辰时一刻了,她想到这里就脚步匆匆,忙忙去厨房里准备热水。
待环儿端着盆热水,重新回到正房的时候,已经到了辰时三刻,她推门进了正房,绕到屏风后头打湿了帕子,这才拿着帕子去唤六娘。
“六娘……六娘……”环儿又唤了两声,听着没人应声,于是就掀开床幔,“六娘?”
环儿这一声,陡然带着惊慌与颤抖,“六娘……六娘……”她像是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一般,声音又尖又细,而后那双大手,又突然松开了她,于是她便连声尖叫起来,“来人呐……来人呐……快来人呐……”
环儿的声音很快就引得看门的婆子进了门。
“你这丫头做什么,一大早的咋咋呼呼的,也不怕坏了六娘的兴致……”那婆子一面数落着环儿,一面去看六娘,只这一眼,这屋子里头的尖叫声就又多了一道。
与此同时,青竹院,丽娘服侍着老爷起身,青灰色的袍子,袖口绣着暗纹。
“老爷,今日何时回来?”丽娘声音柔和轻柔,似是拿着春日的柳枝去轻轻撩拨那起了波纹的池水,于是波纹荡漾,池水涌动。
“你这丽娘,莫不是怕我今夜不来?”老爷低沉的声音当中透着愉悦。
“老爷说的哪里话,奴家是担心老爷连日操劳,身子受不住。”丽娘娇羞道。
老爷捏了捏她的脸颊,口中戏谑道:“丽娘有些言不由衷,你若当真担心我的身子,便不该让我日日过来。”
“老爷说的哪里话,奴家……奴家不理你了……”丽娘微微红了面颊,神色愈发娇羞。
“你当真不愿再理我了?”老爷作势要走。
丽娘急忙抱住了老爷的胳膊,口中软声说道:“老爷莫走,老爷若是走了奴家又该怎么办?”
“但你方才又撵着我走……”老爷含笑道。
“奴家哪里撵老爷了……”丽娘胸脯紧紧贴在老爷的胳膊上,口中娇羞道:“奴家不过是瞧着天色不早了……只怕着有人多嘴多舌……不然奴家只巴不能老爷一直呆在青竹院里头。”
老爷揉了揉丽娘柔顺的头发,口中叹声道:“若不是五郎那个不省心的,我又何至于到处奔波。”
丽娘抬眸,看着老爷的脸色,口中柔声道:“老爷莫要再生五郎的气了,他不过是年纪还小,还没有定性罢了,再过几年,他自然就踏实下来了。”
“再过几年?谁还能再等他几年,此番平白无故还搭上了六娘,原本六娘还有大用,此番为了这不成器的东西,真是白白浪费了一步好棋。”老爷面色阴沉,提到五郎就怒气不打一处来。
“老爷消消气……”丽娘揉着老爷的胸口,口中又劝道:“昨日那家郎君也来了,奴家瞧着那郎君仪表堂堂,六娘跟着他倒也不会委屈。”
“不过是个花架子罢了,若非五郎这混账东西,我又何至于此。”老爷重重叹了口气,“此番五郎回来,定要让他好看!”
“老爷五郎许是冤枉的,都道英雄难过美人关,五郎此番也不算是犯了大错,那妾室想来是有些手段的,即便五郎不愿与她牵扯,也经不起她一味地纠缠。”丽娘声音又软又柔,听着那老爷心里头也软了下来。
“若是人人都同丽娘一般让人省心,咱们这院子里头也不会生出那么多事情出来。”老爷拧着眉头,声音却是软和了下来。
“老爷……”丽娘伸手抚平了老爷眉间的皱纹,口中宽慰道:“老爷,这事有两面,此番五郎虽说是惹了祸事,但他以后吃了教训,只怕就不会这般肆意行事了。奴家在东街上有家铺子,不如回头就给了五郎,一来让他打发打发时间,二来也能看看这其中的门道。他经事多了,自然就不会再上旁人的当了。”
“不过奴家那铺子有些小,又不在主街上,只怕五郎瞧不上,反倒以为奴家给他难堪。”丽娘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又发出深深的担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