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自打起床以后,石娘就冷着脸,面上竟是一丝一毫的笑意也没有,她整个人似是一块儿冰冷的石头,便是身上的青衣也透出几分沉闷与厚重来。
春花有些奇怪,好不容易逮到了说话的机会,于是在厨房里头拦住了石娘。
“石娘,你今日这是怎么了?”春花关切道。
石娘冷哼了一声,抄起袖子,口中厌恶道:“奴婢还能怎么着,还不是因为那郎中……”
“郎中又怎么了?”春花有些好奇。
石娘叹了一口气,去看厨房的窗棂,雕花的窗棂映着外头亮堂堂的天,她心里头烦闷,于是身子一扭,越过春花,掀开帘子出门去了。
春花撵到院中,看着一身青衣,又气呼呼的石娘,口中开解道:“石娘你这是做什么?这郎中即便再不好,你也不该这般生闷气,这般生气,只能气到自己,这郎中还不知晓。”
“谁说奴婢自己生闷气了,谁说郎中不知晓了?奴婢昨夜里头就把他撵出去了。”石娘气鼓鼓的说道。
“石娘……”春花给了石娘一个“你又冲动了”的神情,口中放缓了声音,说道:“石娘,你即使再生郎中的气,也不该撵了他出来,这天寒地冻的,你也不怕冻坏了郎中。”
“他哪里会被冻坏?不过是在院里头呆了半个时辰,就着急忙慌的跟着穿云进了房。他素来注重调养,这一时半刻的只怕也冻不死他。”石娘越发气愤。
“石娘你若当真不关心郎中,又如何知晓郎中进了穿云的屋子?”春花笑道。
“奴婢那是实在睡不着,在屋子里头又无事可做,这才起身看了他两眼……”石娘口中倔强道。
“石娘你莫要嘴硬,你且告诉奴婢,这郎中究竟做了什么事情,才引得你发了这么一通火气?”春花劝道。
“还能是什么事情……说起来倒也不是大事……不过是这郎中心里头又有了些苗头……”石娘一脸为难,看向春花,口中犹豫道:“郎中像是在外头有人了……”
“你说什么?”春花大吃一惊。
“春花你小声一些……”石娘看了看月亮门,眼瞧着后院只有自己跟春花二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低声说道:“春花你是不知晓,奴婢真真是说不出口,可是春花你又并非外人,奴婢便是有什么心里话,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你。所以这桩事情奴婢虽是说不出口,但是郎中那厮眼看就要变心了……”石娘话到最后,掏出帕子,就要抹泪。
春花看的心疼,拍着石娘的肩膀劝道:“郎中的为人奴婢还是知道几分的,他为人虽说是脾性执拗一些,但并非那般见一个爱一个的人。”
“春花你有所不知……”石娘面上又发出犹豫的神色,只看着春花,目光复杂。
春花看着石娘手上拿着帕子,眼眶当中却并无一丝泪痕,只攒着两团火苗似是要随时随地喷涌而出。
“石娘,郎中的为人咱们都是知晓的,若非遇见了你,他眼中便是根本就没有男女之分,只有病患之分。”春花劝道。
石娘点了点头,“春花你这话倒是有些道理,前些时候奴婢也是这般想的,谁曾想他竟是个表里不一的,都说人心隔肚皮,如今看来果真如此。这郎中看起来人五人六的,谁能想到竟是个不干人事的腌臜东西!”
“石娘你莫要胡思乱想,他可是你的枕边人,你即便不相信谁,也不该不相信郎中。”春花又劝道。
“正是这枕边人才让人觉得心寒,奴婢一心一意的待他,谁知道他竟是这山望着那山高,又是个吃锅望盆的东西……他平日里装模作样的,谁会知道背地里早就成了事儿了……”石娘心头怒火又起,只暗中后悔,应该把郎中扒光了再撵出去,看他如何有脸面去找穿云。
春花听了半天,也没听到要紧的地方,又瞧着石娘气的两眼冒火,于是口中不停安慰道:“石娘你若是说旁人有这心思,奴婢或许还能信个两分,但你若说这郎中有这般的心思,奴婢却是一丁点也不相信。”
“春花,你且等着!”石娘撩起裙子,奔回屋中,她径自去了里间,在那床铺被褥下头伸手一掏,又往怀中胡乱一塞,急吼吼的又出了屋子。
“春花你瞧见这个,就该知道奴婢这话不假,郎中真真是变了心了。”石娘从怀中掏出方才那物件儿,扬起手给了春花。
春花眼前着石娘一阵风似的卷进了屋子,又一阵风似的卷了出来,如今又眼看着她从怀中掏出一物,于是不由自主接过来一瞧,面上神色就变得微妙起来,“石娘……这东西是你在哪里发现的?”
“说起这东西来,奴婢就气不打一处来!”石娘怀抱双臂,不自觉的四下一瞧,方才气鼓鼓的说道:“这东西正是在郎中的身上发现的!”
春花展开了手上的肚兜,看着红色锦缎肚兜上绣着的交颈鸳鸯的花样,口中小心翼翼的问道:“这肚兜竟是在郎中身上发现的?这郎中未免有些太过大意了一些……”
“说起来也是活该他倒霉,昨日一早,他换下来一件儿袍子,奴婢瞧着天气不错,所以就拿了衣裳出来,在院中清洗,谁知道一抖落,竟是从袍子里掉出这么个东西来。”石娘拧着眉头,瞪着眼睛,“奴婢当时还以为瞧错了……谁知道竟真是这么个腌臜东西……你说这郎中是不是故意的?他定然是早就跟那不要脸的东西看对了眼,又成了事,这才故意露出了这么一个破绽出来,故意等着奴婢瞧见,这样他才能挑明了此事。”
“石娘,你想错了,郎中并非这样的人。”春花有些震惊,口中却是只能劝道。
“他不是这样的人,又是哪样的人?还是说这肚兜不是从他身上掉出来的?春花你瞧瞧这上头的交颈鸳鸯,那可是一针一线仔仔细细绣出来的,若非情到深处,怎么能绣出这么个东西出来?”石娘扯开肚兜,指着上头的鸳鸯,愤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