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久了,这宫里头倒是越来越无趣了……”她望着屋脊,面上闪过一丝落寞。
“娘娘,该用早膳了。”小丫头跪在廊下毕恭毕敬道。
她收起面上落寞的神色,转而换上了一副巧笑嫣然的神色,她声音似是涓涓细流,很是悦耳动听。
小巧的象牙白案几上头,搁着几碟精致的糕点。巴掌大小的古楼子,枣子大小的白糖糕,指腹大小的红绫饼,样样精巧。
小丫头正跪在地上,从雕花的楠木食盒当中,一点一点的取出早膳,又一样一样摆好。
汝窑的瓷盘,似玉非玉,边缘绘着粉荷色的牡丹,复瓣牡丹迎风招展,露出嫩黄色的花蕊。瓷盘当中整整齐齐码着晶莹剔透的鱼脍。另一只瓷盘里头摆着水晶糯米丸子,还有一样玫瑰杏仁花露,另有一样切成薄片的烤羊腿,最后一盘则是另人食指大动的爽口小菜。
月白色的裙摆上头绣着暗花,行动间暗光流转,那娘娘纤长的手指拿着筷箸。玄色的筷箸衬托的她一双素手愈发白皙似雪。她手持筷箸却并不夹菜,只对着这一桌的珍馐发起怔来。
“娘娘……”小丫头一脸忐忑。
娘娘这才醒过神来,她微微一笑,口中悠悠说道:“昨夜久梦一场,此时着实提不起精神……”
“娘娘若是觉得困乏,不妨用过了早膳之后,再小憩一会儿。”小丫头小心翼翼的说道。
娘娘看着瓷盘当中的烤的恰到好处的古楼子,低眉浅笑道:“也好……”
小丫头打起了全副的精神,小心翼翼的伺候娘娘用了早膳,这才稍稍放下一半心来。
她轻手轻脚拾掇着案几上的碗筷,耳旁又听到娘娘一声轻叹,“益州城中情况如何?”
小丫头斟酌了一番,这才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听闻王公子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想来是已无大碍了。”
娘娘这才起身,朝着大殿里间而去,布置奢华的大殿,因着她的背影竟然显得有几分萧索。
案几旁边跪着的小丫头,轻手轻脚的拾掇干净之后,又悄然退了下去,一束阳光随着她出门的间隙,顺势照了进来,大殿当中便多了一丝烟火之气。不过是一息的功夫之后,朱门关闭,于是那阳光又被隔绝在大殿外头,大殿光线复又暗淡下来。
屋中暗淡,院中明亮。
春花坐在挨着墙角的小板凳上,她目中空空,手上揉着一团细软的麻布,无知无觉的揉搓着。
石娘提着个包袱从后院转了出来,一眼瞧见春花,不觉面露担忧,她不知不觉走上前来,开口安慰道:“春花,你莫要胡思乱想了,咱们很快就要离开此地,等回到长安城中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春花惊觉,手上一松,麻布落在地上,“回到长安城就会好了吗?”
石娘重重点了点头,“回到长安城就会好的。”
春花不禁苦笑,“即便是好了,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春花你莫要这般想,所有的事情都会过去的。我素来嘴笨不会劝人,但是我想告诉你,没有过不去的坎,如今的事情,你虽然心里头难受,但过段时间总会过去的。”石娘把包袱放在脚旁,耐心安慰道。
“过段时间就会过去吗?可是那也是他的长安城啊……那里的许多地方他都呆过……咱们住的小院他来过……那城中的酒楼饭庄……他也去过……那大街小巷……处处都曾有过他的身影……你让我该怎么忘……如何忘……”春花说到最后,掩面哭了起来。
“那大街小巷处处都有他的身影,那咱们就先呆在家里,无论是养花还是种韭菜我都都陪着你。那院子他既然来过,咱们就换一处住的地方,时间久了总能忘记他的。”石娘看着春花痛苦,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她轻轻拍了拍春花的肩膀,口中亦是哽咽道。
“可是他终究是在我的脑子里头……我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都忘不了他……他早已在我脑子里头生根发芽……我又该如何能忘得了他……”春花眼泪顺着指缝流了出来,透明的痛苦的眼泪,在手背上头蜿蜒成了小溪。
石娘心中愈发难受,她轻拍着春花的肩膀,口中痛苦的说道:“春花,至少你还有回忆?我呢?我记不清楚所有的事情,之前的种种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可是那又怎么样,没有记忆又如何?人总要要向前看的,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你即便为了三爷要死要活,拼命的折磨自己,又有什么用处呢?”
“你瞧瞧你现在的模样,跟个活死人又有什么区别?”石娘忍着眼泪,一脸的痛心道。
“我宁愿我现在是个死人,这样就不用受这样痛苦的折磨了。”春花痛苦道。
“春花,你莫要说这种要死要活的丧气话。你若是还对三爷抱有期望,就该去问个清楚,看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然你就干净利索的忘了他,以后也莫要再提起他,此生都不要再想他了。”石娘瞪着眼睛说道。
春花听到这话,又哭了起来,她伤心的说道:“他可是个活生生的人……一时半刻的我又怎能忘了他……”
“那你就去好生问他一番。”石娘使力拽起春花,她把春花扯到宝瓶门处,指着后院的几间耳房,高声说道:“如今三爷就在那耳房里头,你若是要问个清楚明白,那就快些去问。”
春花怔怔看向后院,一脸的痛苦悲伤,她泪珠滚落,口中讷讷道:“我该如何问他……人是他杀的……真娘怀的孩子也是他的……他若是什么干脆承认了……我又该如何是好……”
“什么如何是好?这些事情本就是他做下的,只是你不愿承认罢了。春花,你究竟要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你若当真心有不甘,就找他问个明白,看他为何要做出这样的糊涂事!”石娘沉声道。
春花又流下了两行清泪,她心痛不已,一颗心像是被人提起来,握在手中狠狠捏了一把,而后又被掼在地上,使劲踹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