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非但已经死了,并且还是暴病而亡。”算命的瞎子停下手势,眨巴着眼白看向小厮屯粮的方向。
屯粮暗自看了主子一眼,而后口中讪讪道:“刚才是我记错了时辰,那人的出生时辰,并非乙酉年人。”
算命的瞎子耷拉着眼皮子,慢慢悠悠的说道:“如今这世道,世态炎凉人心不古,竟是连个算命的瞎子也要戏弄,郎君无事,小老儿却是还有事情。”
瞎子举着手中的布幡,朝着前头走了几步,又对着贴着巷子而立的周玢说道:“劳烦郎君让一让路。”
周玢一惊,这算命的瞎子莫非真有几分神通?他心惊之下,不由开口说道:“下人不懂事,冲撞了卜卦先生,先生莫怪。”
算命的瞎子停下脚步,朝着周玢方向看过去,面上又露出之前那般古怪的神情,他重重咳了一声,面色恢复如初,而后举着布幡继续向前行去,与周玢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慢悠悠的说了一句,“郎君倒是个有艳福的。”
算命的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却是一举击中了周玢的内心,他可不就是个艳福不浅的,光是小妾就有十数人,但是这些个小妾一个赛一个的其貌不扬面目可憎,但这些个小妾除了貌丑还有一样相同,那便是个顶个的力大无穷,所以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周玢都会感怀伤神一番。
周玢恍神这一瞬间,那算命的瞎子已然走到了巷子口,周玢回身朝着屯粮使了一个眼色,屯粮就急匆匆的撵了上去。
且说周玢一面让屯粮留住算命的瞎子,一面又径自去了衙门,唤了平日里用惯的捕快,名唤周大郎的捕快过来。
那周大郎虽说生得五大三粗,但却是个心思细腻的,平日里但凡周玢交代的事情,没有一样不是做的妥妥贴贴的。
且说这周大郎提着个水火棍,急匆匆的来见周玢,一进门瞧见周玢皱着眉头坐在案几后头,于是周大郎收了笑意,口中慎重道:“司马老爷,找我有事?”
周玢搁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周大郎。周大郎一身青衣,提着水火棍,肩背挺直,瞧起来很是威风凛凛。
“伺候长安城贵人的小厮,昨夜突然失踪了,一同失踪的还有贵人的玉佩与扇坠子。”周玢说话间复又拿起笔来。
“莫不是那小厮错拿了贵人的玉佩与扇坠子?”周大郎隐晦猜测道。
“这个没人知晓,只有先找到那小厮才能知晓。”周玢执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这周大郎不识字,也不知周玢写的什么。
“那小厮在此地可有相熟之人?”周大郎问道。
“据说那小厮在此地并无相熟之人。”周玢头也不抬的说道。
“那小厮生得什么模样?”周大郎又问道。
“面皮白净,极为俊秀。”周玢说道。
“若是这般俊秀模样,只怕在人群当中极为打眼,加上他口音到底与咱们不同,如若他还活着,寻找起来倒也不难。”周大郎逐渐有了主意。
“无论活着还是死了都要把他找出来,只是希望他还活着,不然率先遭了池鱼之殃的就是咱们几人。”周玢搁下笔,面前的宣纸却是写的满满当当,再无一丝空隙。
周大郎探头去看,奈何不认识字,周玢倒也不怕他看,那通篇的纸上只有一个名字,“小厮一心”。
“小人这就去查探一番。”周大郎心中似乎有了主意,提着水火棍就出了屋子。
周玢倒也不拦他,只专心看向案上宣纸,他神情专注,似是在看着天底下模样最好看的美娇娘,过了盏茶的功夫,他才醒过神来,一把抓起写满了字的宣纸,三下两下的揉了一个粉碎,而后蓦然起身,急匆匆的出了屋子,竟是连落在地上的纸屑也来不及收拾。
益州城中,有繁华的街道,亦有冷清的街道,但是最近几日无论是繁华之地,还是冷清之所,都与之前有些不同。这不同并非一夜之间变了模样,而是循序渐进的让人慢慢察觉了出来。
首先益州城中似乎一夜之间多了许多捕快,无论是大街小巷,亦或是六街三市,总有那提着水火棍的青衣捕快转来转去。
当然多出来的不止有捕快,还有乞丐,之前城中只有略微大些的酒楼茶馆戏班子门口会有三三两两的乞丐守在门口。
如今却是不同,便是连那些生意冷清的铺子门口也坐着三五成群的乞丐,这些乞丐年岁不大,讨要东西的手段却甚是老练。但凡有客人经过,这些个分工明确的乞丐,拽胳膊的拽胳膊,抱大腿的抱大腿,那架势若是不要个三五个大钱就绝不罢休。
更有甚至,还会趁着酒醉的客人头昏脑胀之际,把手伸进客人的袖袋当中摸来摸去。
这些个乞丐似是一夜之间就来到了益州城中,他们分工明确,训练有素,只要青衣捕快出现,他们就立刻如鸟兽散一般消失的一干二净,待到青衣捕快穿过街道,他们就不知从什么地方又摸了回来,重新聚集在酒楼茶馆戏班子门口的屋檐之下。
按说如今天气炎热,尤其是大中午头的时候,阳光炽热,便是连那些做偏门的都不愿再出门,但天上的毒日头却是阻挡不住这些个乞丐的热情。
待到午时,街上行人稀少,便是连铺子里头的小伙计也要抽个空,寻个清净之地,打了盹儿,但这些个乞丐却又不同,越是到了午时越是精神,每每有从酒楼茶馆戏班子出来的客人,毫无幸免都要被他们搜罗一番。
有的客人性子随和不过呵斥两声,也由着这些乞丐去了,有些客人脾性却并不大好,于是那些个酒楼茶馆戏班子门口的热闹程度,与那喧闹之地也相差不了多少。客人一出,自有那呵斥声,讨饶声,叫骂声,哀嚎声交织在一处。
这一夜,从益州城中最大的酒楼里头出来了一位客人,这人身量瘦高,腰上胯着一把横刀,面无表情,神色冰冷,他刚刚跨出了酒楼门槛,就有那虎视眈眈的乞丐一窝蜂的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