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忍冬姨娘心中自然有自己的小九九,她瞧见茹云姨娘神思恍惚之际,就起了祸水东引的念头,她刻意把话题引到夫人身上,只等着茹云姨娘去正房里头大闹一番,无论成功与否,都与她毫无关系。
若是夫人赢了,那么茹云姨娘的后半生只怕都会被幽禁在这小小的茹云阁中,或许她还会突然暴病而亡,或是突然想不开了,自己了结了自己,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而另外一种结果,自然就是茹云姨娘手执利刃冲到正房里头,一不小心伤了夫人,那么结果自然是夫人养病,茹云姨娘暴病而亡,无论哪种结果,对忍冬姨娘来说,都是有利无害。
所以她才会忍着疼痛,耐着性子跟茹云姨娘这疯傻之人废话半天,谁知她千算万算,却是没有料到,如今茹云姨娘的思维哪里还能以常理度之,所以最先败的便是忍冬姨娘。
且说茹云姨娘划花了忍冬姨娘的脸,眼见对方惊吓之余,竟是吓得不能动弹,她心中更是痛快,高声说道:“我早就疯了……从我的执儿不见了之后……我就疯了……你即便没有见过我的执儿……也与此事脱不开干系去……”
“我没有……”忍冬姨娘终于开口道。
“不管你有没有……你今日注定要付出一些代价……你可知为何……”茹云姨娘冷笑道。
“为何……”忍冬姨娘一脸的血,一身的伤,她此生已然被毁,但却是一心求生,说话间刻意放缓了声音,唯恐触怒了茹云姨娘。
“因为你夺去了老爷的宠爱……若不是你……老爷最宠爱的人本该是我……都是你这荡妇横刀夺爱……所以老爷才会日日宿在你这里……若是没有你……老爷日日陪在我的身边……又哪里会发生这种事情……我今天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若不是你……我又怎会落到这种地步……”茹云姨娘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她突然转身离去,径自出门去了。
忍冬姨娘眼看着茹云姨娘出了门,这才小心翼翼掏出帕子,轻轻擦拭着面上的伤痕。
她擦拭了一阵儿,又从枕头下面摸出了一把铜镜,对着月光看向镜子,一声尖叫之后,铜镜“咣当”一声落在地上。这一声尖叫惊起了栖在树上的鸟儿,也惊到了一个趴在院墙外头的小丫头。
这小丫头身子瘦小,脚下踩着摞起来的青砖,正探头探脑的看向若水阁中,听到过院子里头传来的动静之后,她利落的跳下青砖,猫着身子跑了,她只捡着小道儿,一路跑过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且说茹云姨娘拿着带血的匕首,笑嘻嘻的从若水阁中走了出来,她明目张胆的从若水阁的院门走了出来,望着面前的平静的池水,她随手把手中的匕首扔到了池子当中,月光之下,池水泛起的涟漪很快就消失不见。
随着涟漪消失不见的还有茹云姨娘面上的微笑,她抬起头看着月亮,面上的神色突然茫然起来,直到后来看到月光下的琉屋脊,她突然坚定了神色,朝着正房的方向而去。
茹云姨娘一身红衣,走的极快,走到一半,她摸了摸头,突然发现竟是把帽子拉在了若水阁中。
于是茹云姨娘又回转到若水阁中,她穿过抄手游廊,急匆匆的跨进了若水阁的门槛。
若水阁中极为安静,之前的尖叫声早已归于平静,茹云姨娘直奔忍冬姨娘的房中,她掀开门帘,冲了进去,目光一扫,自己的帽子可不就是在外间的案几上头。
茹云姨娘上前抓住帽子,待要出屋,又突然鬼使神差的回过头去,屏风上头的美人儿早就被她划的破烂不堪,上头的美人儿也早就面目全非了。
她慢慢走到屏风后头,透过破烂的美人图朝着里间看去,她眯着眼睛趴在屏风上头看过去,结果一眼看到一双飘荡在半空中的腿,她吓了一跳,慌忙退后,慌乱间竟是手忙脚乱拽倒了屏风。
这紫檀屏风极为笨重,倾倒之间,竟是把茹云姨娘压的严严实实。
茹云姨娘被压在屏风下头,只定定的看向那悬起的双腿,她向上一瞧,却瞧见忍冬姨娘面色狰狞,口中的舌头伸的老长,几乎垂在胸前,那舌头又紫又大,看起来甚是骇人。
忍冬姨娘浑身打颤,喉中发痒,竟是不由自主的低哼出声,许是吓得狠了,她的目光紧紧粘在忍冬姨娘的身上,只见忍冬姨娘双目圆整,一双眼睛,冷冰冰的看着茹云姨娘。
茹云姨娘高声尖叫起来,她用尽了全部力气,这才勉强从屏风下头钻了出来,她此番也顾不得拿脑子,只急急忙忙的想要离开此地,她抬腿冲出了屋子,拼命的朝着若水阁的院门而去,像是身后撵着恶鬼。
茹云姨娘匆匆忙忙冲出了屋子,口中不由得又唱起小曲儿来,她迎着风,费力的张着嘴巴,唱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茹云姨娘不管不顾的冲出了屋子,不由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一面又好奇的回头看去,她的口中依旧唱着小曲儿。
隐在黑暗当中的若水阁瞧起来安静静谧,谁能想到其中竟然藏着一个吊死的姨娘?
茹云姨娘不由得笑出声来,之后又唱起了小曲儿,她此时此刻也不再慌乱。
她缓缓停下了脚步,口中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唱道:“一月腊梅……二月迎春……三月桃花枝头俏……”
她的歌声就像是她的人一般,带着一抹突然起来的诡异,她身上的红衣上面散落着一块块儿的暗红,似是鲜血,却并不是茹云姨娘身上的鲜血。
她一面唱着曲儿,一面放缓了脚步,溜溜达达的出了若水阁,她又对着面前的池水发起呆来。
月色正好,却是已呈暗淡之势,渐渐的月光变得稀薄起来,于是那池水便也变得轻柔起来,像是少女温柔的目光,又像是少女柔软的柔荑,偶有风起,似是少女的柔荑波动着这一池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