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云阁处在刺史府南端,虽说矗立在后院前院之间,即便后来茹云姨娘入府,平日里往来之人也并不算许多。
过了年之后的茹云阁,一反常态的热闹了起来。把脉的郎中,请安的婆子,行色匆匆的丫头,络绎不绝的赏赐,让沉寂许久的茹云阁重新热闹了起来。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平日里娇娇怯怯的茹云姨娘也似换了一副模样。她穿着银红色的襦衫,头簪凤尾簪,额上贴花钿,唇上抹胭脂,即便不声不响,只单单坐在那里,便让人移不开目光去。
“姨娘的气色愈发好了,看来姨娘腹中的小郎君,也是个懂事的。”桃儿立在茹云姨娘身后,双手轻柔地捏着茹云姨娘的肩膀,口中笑着说道。
茹云姨娘闭着眼睛,柔声说道:“如今说什么还都为时过早,或许她不过是位小娘子呢……”
“老话说得好,酸儿辣女,姨娘嗜酸畏辣,想来这次怀的定然是个小郎君。”桃儿笃定道。
茹云姨娘轻抚肚子,面上申请极尽温柔,口中幽幽说道:“若是位小郎君的话,那我后半生便无忧了……”
桃儿顺着茹云姨娘的肩膀轻轻捏着,口中不停地说道:“姨娘且放宽心,奴婢听人提起过一个神婆,听说她是个有大本领的,一双巧手能够转女为男。好些个内院中的夫人,都曾明里暗里去瞧过那婆子……”
茹云姨娘霍然睁开了眼睛,抚在肚子上的手轻轻一顿,声音便带出了一丝迫切,“此事当真?”
桃儿肯定道:“自然当真,奴婢也是听人私底下说起此事,这才知晓,有人竟然有这通天的本领。姨娘你想想,若是咱们悄悄地把那神婆请了进来,然后让她帮姨娘腹中孩儿转做男胎,那么姨娘的后半生,便可母凭子贵,彻底无忧了。”
茹云姨娘心中波动,她努力的做出了一副平静的神色来,但一双眼睛却透出了她内心想法。
茹云姨娘的眼睛像是蕴着雨的云,那云平日里洁白无瑕,清幽透亮,到了临下雨的时候,就带出了一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厚重,似是随时随地的就能下起雨来。
待雨过天晴之后,这双眼睛清澈透亮,让人一见之下,登时生出怜香惜玉之心来。
但此时茹云姨娘的眼睛既不像通透的白云,也不像是蕴着雨的乌云,而像是刚刚打了闪的阴雨天,那一道道的闪电,劈开了厚重的乌云,透出了其中的万丈光芒来。
“那婆子既然如此有本事,又哪里是咱们能够请的动的?何况,若是请她进来,自然要禀报夫人知晓……”茹云姨娘游疑道。
“这有何难?姨娘如今可是刺史府当中的姨娘,这婆子既然在庆阳府中过活,少不得要给刺史府几分面子,所以只要姨娘相请,那婆子定然会上门。至于夫人那里,咱们自然不能如实说这婆子是做什么的……”桃儿胸有成竹道。
“那这婆子若是要进刺史府的大门,总该有个由头的,何况,我总要给夫人一个说法的。”茹云姨娘显见已是心动,但是想到让那婆子进门,总是要好好思量一番,不得半分马虎。
桃儿听到这里,神色一松,她转至茹云姨娘身前,神色笃定道:“咱们自然不能说这婆子进门的真实目的,不如就说这婆子是姨娘的远房亲戚,如今上门不过是为了来瞧瞧姨娘。如今哪个大户人家,没有几门打秋风的穷亲戚?这大瞧惯了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看破不说破的,夫人那里也不会说什么的。”
茹云姨娘瞧见桃儿说得有条有理,便也点头道:“如此倒也可行,只是我从未在老爷跟前提起过此人,老爷若是得知,定然心中起疑。”
桃儿心中早就有了打算,听到茹云姨娘这话,低声宽慰道:“所以姨娘才要说这婆子是姨娘的远房亲戚,何况这婆子瞧过姨娘的肚子之后,为姨娘配了药之后,便会离开,若是这当中老爷并没有回来,那么谁又能知晓?至于夫人那里,皇帝尚且还有几门穷亲戚,那么就更不要说姨娘了。”
“何况,姨娘如今风头正盛,便是有些个日常居住在庆阳府的亲戚听说了此事,突然上门看望姨娘,也是能够说得过去的。”桃儿悄声说道。
茹云姨娘把桃儿这主意在脑海当中过了一遍,发现并没有什么纰漏之后,她又把目光转到桃儿身上。
桃儿穿着件丹青色交颈袄子,袖口绣着暗花,若是细看,袖口的花纹已被磨出了毛边。
桃儿头上簪着的忍冬花纹银簪,也是几年前的样式,茹云姨娘心中一叹。她也知晓,桃儿之所以如此殷勤,不过是因为之前养伤,怕自己亲近杏儿,远了桃儿。
丫头们的心思,茹云姨娘不肯过多揣测,也不愿过多揣测,桃儿如今既然出了主意,这主意又颇为和她的心意,于是便也顺势说道:“这婆子是否有神通,也要我看了再做决定,只是此事,千万莫要让旁人知晓。”
“这个奴婢自然省的,那婆子上门之后,可是在咱们的地盘上,不管姨娘用不用她,她定然没有二话。那婆子最善把脉,若是姨娘腹中本就是个小郎君,那么咱们心中也算是有个底儿,到时候不论是三两五两十两八两的,就能把那婆子打发出去。即便有人瞧见,也只当这婆子是上门来打秋风的,不会往别的地方想去。”桃儿心中早就有了打算,一长串话说出来,滴水不漏。
茹云姨娘听得点头不止,听到最后,茹云姨娘沉吟道:“如此倒也可行,只是此事还需尽早安排才是,省得夜长梦多。”
桃儿点头附和道:“这个自然,奴婢这几日便去打听那婆子的行踪,然后把那婆子尽快带入府中。”
茹云姨娘的手不自觉的又抚在了肚子上面,她面色轻松道:“我本是随遇而安之人,如此一来,也算是对得起腹中骨肉了。”
桃儿笑道:“所谓为母则刚说的就是这个道理罢。姨娘为了腹中的小郎君,筹谋思虑,那么奴婢也该做些什么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