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骂我爹!”
“嗯?!”赵玄回头一看,这才发现桌子底下还藏着一人。
仔细一看,赵玄不仅笑了出来,正是那天害的自己被抓去太守府的高傲的女孩。
小女孩换了一身素白的裙子,越发显得清丽可爱,手中依旧拿着一枝粉色杏花,凶巴巴的对准了赵玄。
赵玄小心的拨开那杏花枝,笑着说道:“外面那老头是你爹?我可没骂他……是在夸他啊!”
“我爹才不老!”
之前赵玄的声音很低,小女孩并没有听清楚,只是猜测说得不是好话。
赵玄故意冷着脸吓唬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那天害我被抓去,今天才从牢里逃出来!”
小女孩不好骗,撇嘴说道:“我才不信!我问过人了,太守就是你叔叔!”
撒谎被个小孩子当场揭穿,让赵玄有些尴尬,倒也让感觉这小女孩真是纯真可爱。
赵玄冷着脸,继续恐吓道:“那你污蔑我是小偷这件事又怎么说?!”
小女孩顿时想起什么,急声说道:“小偷!你就是小偷!快把我东西还给我!”
外面闹哄哄挤成一团,桌子底下却显得安静,躲在这里逗弄小姑娘还是很有乐趣的。
赵玄很吃惊,皱眉道:“胡说八道!我没有偷过你的东西!”
“荷包!”小女孩又把杏花枝对准赵玄,似乎随时都会给赵玄一下,着急的说道:“我的荷包!你快还我!”
赵玄恍然,想起来当时小女孩用来栽赃自己的道具,里面根本不是银子,而是塞满了杏花,在身上摸索一下,果然找到了。
“我的!快给我!”
赵玄拿着小巧的荷包逗着小女孩,诱惑道:“这样好了……你告诉我你的年龄和名字,再跟我道歉,我就还给你……”
感觉像是拿金鱼拐卖小女孩的怪叔叔,心中有种罪恶的快感啊。
“我十三岁,叫……”说了一句急忙捂住嘴,含糊道:“不行!我才不告诉你!”
“嗯?”赵玄被逗笑了,翻看着那荷包,突然看到边角上绣着小字,“苏小小……”
小女孩顿时脸红了,张牙舞爪的扑过去抢,凶巴巴的叫道:“不许念!还给我!”
桌下空间不够,赵玄没办法躲闪,半搂着小女孩娇柔的身躯,闻着清淡的幽香,忍不住在小女孩白皙发凉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
小女孩却惊呆了,向后一屁股蹲在地上,美丽的眼睛瞪的比平时大了一倍,越发显得纯真。
赵玄只是情不自禁,一时冲动,干巴巴的笑道:“别怕别怕……这只是大叔对可爱萝莉无邪念的欣赏和赞美……”
啪!
小女孩捡起杏花枝,开始使劲抽打赵玄,嘴里忿忿道:“打死你个色狼!打死你个色狼!”
赵玄心虚又狼狈的从桌子里爬出去。
小女孩也从另一面爬出去,指着赵玄大声惊天动地般哭喊道:“爹!刚刚这个色狼非礼我啊!!他亲我!!!”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鄙夷又羡慕的看着胆大包天、艳福不浅的“大色狼”赵玄。
赵玄尴尬的没脸去解释什么,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
………………
“哈哈……”
“哈哈……”
“小色狼!真是给娘长脸啊!”
赵氏一边笑骂,一边处理赵玄脸上被杏花枝划出的小伤口。
赵玄郁闷死了,翻翻白眼道:“你们就不要笑话我了!说了是误会了!”
“都下口亲了,还是误会?!”赵氏撇嘴便是不屑,又笑着问赵谦、赵坚道:“那女孩是苏明山的女儿么?模样如何?”
赵坚没心没肺的继续嘲笑。
“是……”赵谦停下笑,点头说道:“年纪和三弟相仿,是个美人坯子……依我看,当时满屋子的人得有七成在暗暗嫉妒三弟的艳福呢……哈哈……”
赵氏可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反而笑得得意,又关心道:“苏明山什么反应?”
赵坚吭吭哧哧的笑着,脸色古怪,说道:“当时他愣愣的看了三弟好半天……我猜,他是对这个找上门的女婿很感兴趣啊!”
赵氏笑得更加得意。
“娘!”赵玄拉长了声音抗议。
“好了好了……”赵氏连忙安抚,又自言自语道:“我得找个机会亲眼看看那姑娘,给你把把关才行……”
赵玄无力的翻翻白眼,懒得再说什么。
………………
………………
赵家三公子当真是个话题人物。
前面和康家少爷的纠纷还没平息,就又传出当众非礼苏明山先生爱女的大八卦。
普通百姓肯定对这种**的传闻更加人心。
有人痛斥赵家仗势欺人,有人赞叹赵玄人小色心大。
因为两个当事人年纪还小,倒也没人真的有恶意,多半还是开玩笑的意思多。
赵玄被苏小小抽了几下,虽然没有破相但也没脸出去,闷在家里看书打发时间。
“玄儿……玄儿……”
赵氏跑进来,看着赵玄喜气洋洋的说道:“娘打听清楚了……的确挺不错的小姑娘,书香门第出身,饱读诗书啊……名字好像叫苏糖……”
“不是叫苏小小么?”赵玄抬起头,下意识的说道。
“啊……”赵氏满脸惊诧,似笑非笑的看着赵玄,“连乳名都打听清楚了,还敢说对人家小姑娘不上心?!”
赵玄苦着脸说道:“她荷包上写的……”
赵氏眼睛马上就瞪圆了,咋咋呼呼道:“连小姑娘的荷包都拿到手了?!你们两个不会私定终身,交换了定情信物了吧?!这可不不行……”
“…………”赵玄无力抱着头,感觉越描越黑,越说越错。
“告诉你……私定终身是不行的,必须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赵氏板着脸教训几句,又凑过去神秘兮兮的说道:“当然,娘私底下肯定会支持你的……小姑娘不错,继续努力!”
赵玄感觉自己都要哭了,看着赵氏满是无奈:“娘……不是你想的那样……”
”好了好了,不说了……“赵氏也不再逼迫赵玄,心中却暗暗打定主意,岔开话题说道:“对了,再过半个月就是你十四岁生日了,得好好准备准备……”
“嗯?!”赵玄对生日多半没什么期待,心不在焉的说道:“您看着办好了……”
“那怎么行?!”赵氏满脸不满,强调道:“必须得大办!”
“啊……为什么啊?”
赵氏轻轻的摸摸赵玄的脑袋,唏嘘感叹道:“当年龙虎山老天师断言我儿活不过成年,十四岁前有一死劫……现在你终于熬过来了,算是应过劫数了,以后必定平平安安无灾无难……老天师还得遵守当年诺言,收你做入门弟子……哼哼,以后我家玄儿就是和当代天师平辈的高人了!”
“…………”赵玄就算不信什么预言劫数,听了母亲的话也是惊疑不定。
离成年还有半月呢,虽然赵氏信誓旦旦说劫数已过,但是赵玄暗暗惊疑。
…………
…………
在接下来的十几天,自己不会还有什么劫数,再一命呜呼吧?!
虽然赵玄算计康家父子很是解气,赵氏也信心满满毫不在乎的样子,但未免没有安抚自己孩子的意图在内。
康家或许不算什么,但康家背后的朱家可不能小视。
朱家的家主朱烈是兵部尚书,更是超品的国侯,朱家又牢牢掌控北方幽州的军政大权,在大燕算得上仅次于皇室的强大存在了。
赵家在武陵呼风唤雨不假,说到底还是刚刚开始恢复元气,比朱家还差许多。
和康家结下私仇,赵氏不会后悔,但压力之大,也只有她自己明白。
…………
…………
赵玄险死还生,应了当年老天师口中的死劫,让赵氏大大的松了口气。
“玄儿平安无事,终于能松口气了……”赵氏轻轻的叹气。
赵守廉点点头,说道:“大哥听到消息,也会高兴的。”
提到远在凉州有家难回的丈夫,赵氏又皱眉,摇头岔开话题,问道:“康家有什么反应么?”
赵守廉当然在暗暗关注康家反应,沉声说道:“听说,朱家小姐闹得很大,说了许多狠话,只是康启仁的伤势并不重,京城朱家似乎发了话,康家就偃旗息鼓了……”
“哦……”赵氏点头,皱起眉头缓缓舒展开,换上轻松的口气问道:“苏明山还在武陵么?”
“嗯……”苏明山是闻名天下的大儒,低调了几十年却突然在武陵高调现身,更是凭借一册《论语释义》震动天下,成为当下最热的话题,赵守廉当然不会不知道,点头说道:“不仅没走,还开堂授课,当众讲解自己的《论语释义》。最近几天,布衣书局更是全面出售此书,天下各地的书生都在赶来武陵呢……”
赵氏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从桌上拿起一本书,正是那本轰传天下的《论语释义》,抚摸着略显粗糙的封面,随意的问道:“你说,他为什么要选在武陵?”
“嗯?!”赵守廉对武陵名扬天下暗暗兴奋呢,却没想到赵氏会这么问,皱眉想了想,迟疑道:“大概是凑巧吧……”
“哼……”赵氏冷笑了一声,扔下那本书,淡淡的说道:“天下儒学大师,有七成在南唐……苏明山自己就是南唐人,在南唐不是更好么?现在却跑来大燕的武陵搞风搞雨,分明是出力不讨好,事倍功半,他难道是吃饱了撑的?!如果说没什么打算,我才不会信!”
赵守廉对大嫂可谓又敬又怕,听了这话顿时吓了一跳,细细想了一会,小心问道:“那该怎么办?”
“刚刚和康家翻脸,武陵不能再乱了……”赵氏幽幽的叹息一声,淡淡的说道:“先静观其变吧,若是他真要搞什么阴谋,抓起来送回南唐就是了!”
“啊……那些书生岂不是要闹翻天?”赵守廉可是知道苏明山对那些书生有何等可怕的影响力。
“哼!书生造反,十年不成!”赵氏不屑的冷笑,“大燕不是南唐,那些穷书生翻不了天的!”
赵守廉轻轻点头,问道:“那依大嫂所见……苏明山到底意预何为……”
“苏明山沉寂数十年,现在却如此高调求名,所图定然不小……”赵氏眯着眼睛慢慢分析,“煽动叛乱,他还没那么大本事……做南唐皇室使者,来的不是地方,该去京城才对……”
一条条分析下来,赵氏一一否决,缓缓说道:“苏明山二十年立功,四十年立德,如今又要立言,距离成为儒家大宗师,还差了最后一步……”
“哪一步?!”
“为帝王师!”
赵氏眼神清亮,快速说道:“西周自成一体,靠法家、墨家治天下,儒学式微;北齐野蛮,不通教化;南唐颓靡,难成大器,苏明山若想名留青史,成就不世贤名,当然要做大燕帝师才行!”
赵守廉吸口冷气,敬服的看着赵氏,叹息道:”大嫂真是女中诸葛……”
“太子和玄儿同岁,也恰好到了选老师的时候了……苏明山素有贤名,如今又震动天下,说不定还真有机会……”赵氏懒懒的挥挥手,喃喃说道,“现在他万事俱备,还差最后一块敲门砖啊………
赵氏看向北方京城方向,幽幽的说道:“若我所料不差,那块敲门砖正是在赵家……苏明山,来者不善啊……”
………………
………………
布衣书局。
苏明山好不容易才安抚了撒泼胡闹的女儿苏糖,满心疲惫的回到后院。
“长老……”有个精悍的中年汉子对着苏明山行礼,用了一个让外人摸不着头脑的称呼。
苏明山却没有丝毫意外,轻轻点头,“去屋里说……”
这时天色已经黑了,屋内点上了蜡烛。
摇曳的烛光、神秘的来客,古怪的对话,注定事情的不寻常。
“属下从燕京得到了确定消息,长老所料不差,这次大燕皇室为太子杨枫选师,确实是吏部的郑庸牵头……”中年汉子看着苏明山,忍不住目露崇拜之色。
苏明山却不在意的摇摇头,淡淡的说道:“大燕百官,论品格、资历、威望,郑庸都首屈一指,也最得燕帝信任。太子选师这种事情,皇家选他牵头再正常不过……”
“可是,郑秀云当年因为和赵守节私定终生,已经和郑家没什么往来……长老想从她这里打通老顽固郑庸的门路,怕是很难……”
苏明山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此事虽然不假……但当年若不是郑家解除了和朱家的婚约,郑秀云又怎么能嫁到赵家?!郑庸有三子,却只有郑秀云一女……父女情深,又哪里可能轻易割舍……”
中年汉子听苏明山抽丝剥茧,越发感觉自己平庸愚笨。
苏明山挥挥手,轻声问道:“今天,在书局内小小遇到的那个少年,身份打探清楚了么?”
“正是郑秀云的幼子赵玄……”中年汉子也感觉有些凑巧,又将最近赵家和康家的纠纷说了。
苏明山低下头,目露沉思之色,好半天才缓缓说道:“是被龙虎山上代天师断定命格玄奇,活不过十四岁的赵玄么?”
中年汉子点点头,“正是他!”
“今天,我看了他的面相……”苏明山目露不可思议之色,惊疑不定的喃喃道:“可我试了数次,却始终算不准他的命数……第一次算到他已经死了,但当时他正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第二次算到他半月后会有逃不过的死劫;第三次算到他数年后会死于乱军当中……第四次算到他命格奇贵,至少封王封爵,最后无疾而终……如此诡异的命格,我都不敢再算下去……”
中年汉子满脸惊骇。
苏明山作为圣门的长老,虽然不如龙虎山天师那般精研卜算之术,但也相差不远。
龙虎山老天师、苏明山,再加上相国寺的老方丈,三个人都算不准赵玄命数,当真是世上最可惊可怖的事情!
“那我们该怎么办?”中年汉子忍不住问道。
苏明山沉吟一下,还是叹气道:“如今最紧迫的就是进燕京做太子之师,助储君上位,好重振圣门威望!此事还需要借助赵家,赵玄之事暂时放在一边吧……史上有类似命格的人,有的封王称帝,有的却为奴为仆。造化命数,最难揣测,此事切记保密,不要引起魔门的注意……”
中年汉子轻轻点头,说道:“属下明白……”
苏明山站起来,说道:“明天,我去赵家拜访武陵太守大人,先接触下郑秀云,你且下去准备一下……”
中年汉子谦恭的行礼,退了出去,到了门外暗影处,回头看了看苏明山的背影,嘴角显出一丝冷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