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扩临行前,阿骨打还特意送了他一副鞍马,其随行数人也各有赏赐,而且还把被契丹人囚于燕京的宋朝涿州将官胡德章,也交由马扩带回。
就在送行时,马扩注意到粘罕等人冷若冰霜,神色相当轻蔑,故意表现出与阿骨打父子截然不同的态度。
斡离不一直送出了十几里地,最后方诀别道:“代我向刘四厢、李夫人并诸友问候一声吧!还有你们那赵官家,麻烦你也代我转告一声,若那还是这般昏聩作为,迟早有一日我们会在汴京相见的,那时他恐怕就是我等的阶下囚了,呵呵!”
“殿下真会说笑,若是我当面转告了,官家先治我个大逆不道之罪,我从今以后连个为国效力的机会都没有了,那时恐怕贵国就是如入无人之境了!呵呵。”马扩故作轻松道。
马扩一行人到了涿州后,金人的骑兵便告辞而去。等他到了雄州后,便将那牒文交给了童贯,无非是区区几个字:“请发兵前来交割!”
赵良嗣与金使是十一月廿一日到达东京的,对于燕京之事,徽宗已经打定了主意拿钱去赎买,而且他还特意命王黼主持此事,并下旨命童贯、蔡攸不得妄动,以听约束。
在谈判时,宋方提出,除了燕京之地外,按照原先的约定,希望将西京以及平、滦、营三州归还宋朝,但金使咬定阿骨打所许只有燕京六州二十四县。
双方的谈判陷入僵局,徽宗只得再派赵良嗣为国信使,伴送金使回去,且一并到阿骨打军前索要西京以及平、滦、营三州,并承诺从前所许辽人之岁币五十万“旧例”皆予金国。
当马扩前脚到了雄州,赵良嗣一行人也在后脚赶到雄州,马扩乘机询问此次出使的要旨,哪知赵良嗣十分忌惮马扩,执意不肯相告。
不久后,赵良嗣一行人到了燕京见到了阿骨打,提出了索要西京等土地之事。哪知阿骨打闻听后勃然变色,表示燕京也不再给大宋了,吓得赵良嗣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几天后,赵良嗣一行人灰头土脸回到了雄州,马扩又好意上前询问,但赵良嗣依旧守口如瓶。倒是童贯把马扩叫了去,吩咐道:“赵良嗣昨日递交了一本奉使‘语录’,其中一些内容与你先前所说的不同,本宣抚有些疑心这厮搞鬼!更何况你是被金人扣留的使人,自然应当赴阙向官家亲作说明。本司已写好了奏状,你可以取河北东路驰马尽快前去!”
马扩于是赶在赵良嗣一行人之前,先期赶到了东京。拿着宣抚司的奏状入宫要求见徽宗,等到马扩到了文德殿外,一位内侍出来传了徽宗的口谕,要马扩径往王黼的府邸议事,而且由那位内侍一路陪同着。
马扩到了王黼的府上,无心品赏那奢华之极的摆设,在客厅中坐了没一会儿,王黼便满面春风地出来了,当着那内侍的面对马扩道:“公在奉圣州金营期间与金人所论事理,其中对于燕京和西京等地的力争、死争这些情形,朝廷可是甚为满意!”
堂堂一国宰相,居然称呼一个下级武官为“公”,恐怕还是破天荒头一遭!这王黼自来喜欢无耻谄媚,曾经认梁师成为义父就是举世皆知的,如今他或许看到马扩与师师关系亲近,在金国那里又得阿骨打器重,徽宗恐怕也称道过马扩,因而才如此破格礼遇马扩。马扩也来不及跟他计较这些,忙答道:“回禀相公,因为不曾料到刘延庆会突然遁走,女真人必将先于我军入关,所以不得不竭力与之相争!”
马扩这次赴阙,按照童贯的意思,就是要向朝廷说明他这次使金的一些具体情况,其中主要用意也在于对赵良嗣“语录”所记事项的核对。哪知王黼对此全不在意,他站起身来,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向马扩了解了一下当前金军的情形,便问道:“根据时下形势,公有何见解?”
马扩反问道:“当日与赵龙图前往奉圣州见金主之前,卑职曾上官家书文一道,不知相公可曾晓得?”
“这个,这个本官着实拜读了,当真赞叹公之英伟器量!只是此事官家钦定如此,本相难以更改!”
“如今女真已占燕京,多说前事已无益,只望相公和朝廷能兼听卑职之言!”说罢,马扩便从怀中取出一封札子,上面题写着“徐制女真三策”,马扩此次奉使金营多有所见所感,加之忧虑甚深,因而到了雄州之后专门写下了这道札子。
王黼细细浏览了一番,其中道:“燕地乃中国北户,自祖宗以来,有志恢复。比者海上交结女真,已许割还,但缘刘延庆遁走,失入燕之机会。今女真先入据之,轻我兵弱,已肆侮慢。当此形势,於复地未为急,而防后患乃急务也。愚请於复地之间,条画徐制女真三策,以杜后日之患。若女真果以山前、山后故地、故民尽还本朝,将用我故民守我故地,关山险阻,易为扞御,虽倍益岁赐,则所入足偿所出,得以复境土而绝后患,是为上策。倘女真必欲割留平、滦、营三州,不全归燕地,则宜各守所得,彼得燕山,使守燕山,我得涿、易,即守涿、易,比类高丽、夏国,少与岁赐,彼必欣然听命。若虑日后侵陵,则於广信以北,横斜多筑城垒,严屯军马,仍开掘涿、易两河为塘泺,连接沮洳,直抵雄霸,彼来则御之,退则备之,是为中策。若且听金人奉圣州之约,止割燕京六州二十四县,全与契丹旧币,姑苟目前之利,徐为善后之计,是为下策。舍此三者,若汲汲於求地,而不计劳费,增岁币,益礼数,兴板筑,姑防一隅,用新附之众,徼幸战胜,徒劳交往,事或隳成,一旦使女真得志,殆将敢侮於四夷,是为无策。今女真虽乘胜气锐,但兵少而力分,加之天祚未灭,张觉抗衡,国内空虚,新民未附,我若严备边防,屯集大军,示以威信,遣一介辩士议之,彼方内顾不暇,未必不成上策。惟朝廷议而行之,不可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