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张迪的说法,那帮可疑之人位于赵十字街与东榆林巷的交叉口,虽然地道的挖掘并不是按照地上街道的轨迹,不过也不会偏差太远;想来若是有人想对地道下手,也该料想到这一点才对。因而在休息过后,刘錡试着将探查的重点放在了接近那个交叉口的地方,而那个交叉口的杂沓声势必更大。
按照大体距离的计算,及对杂沓声的判断,刘錡觉得自己已经接近或者已经到达了那个交叉口,于是他开始紧紧地贴在墙上仔细聆听起来。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阵杂沓声突然消减之后,刘錡听到了疑似挖掘的声音!
突然之间,刘錡觉得自己这一路走来,似乎有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呢?自己就这样干脆地下到了地道里,会不会有些不够谨慎呢?刘錡又贴在墙上听了一会儿,确定了那个声音的存在,然后他就赶紧沿原路返回了。
“四厢,你去里面做什么?怎么待那么久?都不跟我说一声!”刘錡刚从地道里走出来,师师已经在地道口的草房里迎候着他了。
“呵呵,没什么!我去里面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该修补的地方!”
两个人边说边走着,师师又笑道:“那里面黑灯瞎火的,你要检查,怎么也不点一只火把啊?”
等到了楼里,眼见四周无人,刘錡才小声道:“张押班说最近地道内外有些异常,让我多留心些,我才下去小心探查的,果然有些异响!”
“啊?是这样啊,那你准备怎么办?”师师睁大了眼睛问道。
“此事非同小可,必先尽量避人耳目,以防走漏风声!”刘錡机警地看着四周,“明日我从宫里再悄悄地下一次地道,继续探查一番再说!”
“啊?你怀疑我这里也不安全?”师师捂住了自己的朱唇。
“这个楼内外的人太多,眼睛太多,总须加小心!”
“也是!那我也帮你留心着!”
次日上午,正是汴京城最繁忙的时刻,刘錡从张迪那里要来了钥匙,从宫城方向悄悄地来到了那个交叉口。非常奇怪的是,直到下午时分,刘錡居然都没有再听到昨天那种疑似挖掘的声音!可是,这样的异常似乎暗合了自己昨日的那种担心,刘錡的疑心因而更重了——绝不可掉以轻心,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一连七八天,刘錡都如常地到醉杏楼巡视,只是再没有靠近地道口,可是暗地里,他又每日都悄悄地从宫城方向下到了地道里。到了第九天时,那个疑似挖掘的声音又出现了!第十天时,那个疑似挖掘的声音更明显了!
“果然有异常,怎么样,你家里最近有何反常吗?”刘錡与师师密商道。
“最近几天我留心了一下,就是那个厨娘张嫂的神情好像跟平常不太一样,我又让云丫头试探了两回,确实反常!你看,是不是派个人悄悄跟着她,到她家里去一下?”师师略带些紧张道。
“好,这事我亲自去布置,姑娘且宽心,有我在呢!”
“嗯,嗯!”师师连连点头,“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两个人相视会心一笑,刘錡转身刚要走,师师突然猛地拉住了他的衣襟,刘錡急忙转身,见此一幕心不禁突突跳了起来,见师师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急忙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就是,那个,你看,张嫂也跟了我们好些年了,我……”师师露出为难的表情,“我担心这件事会牵累她,咱们不如先瞒住皇城司那些人,张嫂多半是被什么人胁迫了吧,不如咱们先看看!你说怎么样?”
“也好,若是同伙,那张嫂定然不会那么反常!何况她在这里都好几年了,也算知根知底了!”刘錡泯然一笑,拱了拱手,“姑娘有情有义,刘某佩服了!”
“我们,跟他们,”师师指着皇城的方向,“到底还是不同的!”
为了保密起见,刘錡便从自己麾下找了两个可靠且精干之人,易服改扮去了张嫂家内外探查,果然发现了可疑之处;经过一番仔细的观察,刘錡大致确定了张嫂家人已经遭到一伙不明身份之人的胁迫。
为了保证不走漏任何消息,刘錡便将师师约到了城外一个僻静处准备好好商议一番,哪知师师连赵元奴也给带来了,师师对刘錡莞然一笑道:“四厢放心,元奴就是我亲妹妹一样!而且这丫头头脑聪明,比我主意还多,让她来帮着参谋参谋,准没有错!”
“好吧!那就让她过来吧!”刘錡指着自己所在的凉亭。
赵元奴赶过来以后,刘錡便将情况向两人介绍了一番,然后他补充道:“我这几天仔细地查看了,那伙人一定是前来谋刺官家的,他们总共有八九个人,其中在张嫂家里有两个,在冒充她家的亲戚,实则就是在拿张家人做人质!我看这些人都不是庸碌之辈,得想些万全之策才能保全张家人!”
师师和赵元奴默思良久,师师首先打破沉默道:“不能直接抓人吗?两边一起抓!”
“这些人敢于谋刺官家,必然都是些死士,如果处置不慎,就怕伤及那张家人,而且直接去抓,势必兴师动众,就怕惊扰之下,会让他们溜掉,若是来个全城大搜捕,不说耗费人力,也必然会惊扰百姓,那时恶吏们借机勒索也说不定!所以我还是想把他们引到地道里去,这样容易一举捉拿,上面也留些人手,堵住漏网之鱼!只是,兹事体大,此番不能不跟皇城司通声气了!”刘錡深思熟虑道。
“这是自然,张嫂也明显是被胁迫的,官家晓得了,也会体谅的!”师师以热切的眼神看着刘錡,“只是去救张家人的,一定要是四厢信得过的高手才行!”
赵元奴听着两个人的对谈,不免忧虑道:“想把贼人引到地道中,可没那么容易吧!这事恐怕还得那张嫂的配合,她要通报给那贼人官家何时来,那贼人才会看准时机下手!那贼人起初怎么就会相信张嫂呢?恐怕还真得官家走两遭!”
“那怎么行?官家可不能涉险,不然咱们罪过就大了!”师师着急道。
“我知道,我知道,姐姐别急嘛!”赵元奴双手抓着师师的胳膊,“官家若真来了,贼人从何而知?首先是要从地道里经过吧,贼人听得到;再者,就是官家到了醉杏楼,内外守备会加紧,此外贼人在远处势必还会仔细观察,他们看不到官家的真容,可一应随从总要有几个吧!这些贼人在远处一定会留意的!”
“赵姑娘说得有理,只要找几个人从地道里经过,出来后到楼上去就行了!官家去姑娘那里,也只是着便服,找个身形跟官家差不多的人,远远看着像就可以了!”刘錡轻松地一笑,“呵呵,果然赵姑娘是个聪明人!”
“其他人我都信不过,子充过几天就回来了,不如到时就让他负责搭救张家的人吧?”师师恳求道。
“也好,那就这样先定了,咱们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或疏忽之处!”刘錡还在地上用树枝画了一张草图。
三个人又仔仔细细地推敲了一遍,感觉没什么疏漏了方才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