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师回到醉杏楼的当晚,徽宗闻讯前来慰问佳人,又当即给了刘錡、马扩等人一应厚赏。见徽宗如此关切,师师心中的疑虑先自减去了几分。
不过当晚睡梦中的师师还是昏昏沉沉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刘錡那矫健的身影,真是使人如痴如醉!师师几番都忍不住窃笑,她也免不了寻思:一个看去那般文秀的男子,怎么却有如此惊人的体魄?
次日午后,刘錡赶到了醉杏楼,向师师通报道:“已经查清了,不是辽人的刺客,是夏国派来的!他们听闻说马大人投了我大宋,为了取悦辽人以固结盟好,所以前来冒死行刺!”
“他们为什么要杀马大人?”
“事关朝廷机密,我也不得而知,不过昨日听官家说,马大人此次毅然弃暗投明,是从辽国那边带来了重大消息,所以夏人和辽人都不想让他活着见到官家!”刘錡一声慨叹,“朝廷是有些大意了,只派出了三十多个护卫,没想到这天子脚下居然杀出了这么多夏人的刺客,看来他们已在我境内经营多年,好在刺客碰到了咱们,总算是为朝廷立下了寸功!昨日姑娘毅然让刘忠他们出手援助,也可谓首功一件!”
闻听“经营多年一语”,师师的心不由一沉,便谦笑道:“呵呵,什么功劳不功劳!我只希望那马大人不是来蛊惑官家的才好,不然定生祸端!”
“是啊,这马大人早跟那童某人有私通,定然是童贯那边的人,不可不防!”
两个人又聊起了昨日的情景,师师凝睇笑问道:“昨日四厢既然看到我们遇险,为何不亲自来救?”
见此一问,刘錡不禁挠起头来,嗫嚅道:“这个这个,有姑娘在前面,我顾虑多些,怕射偏了!再说我兄弟是个神箭手,十个八个的刺客都不在话下呢,呵呵!”
“那你顾虑什么?难不成是十分在意小女子的安危?”师师直视着刘錡的眼睛。
那汪秋水是如此清亮明澈,似有微波荡漾开来,刘錡不觉脸一红,忙道:“官家亲自交付的差事,自然不敢马虎!”
“呵呵,昨日那般杂乱的情形,居然被你一下子全化解了,而且还全无纰漏!你刘四厢果有大将之才!”师师露出几分娇憨,“你的身手如今可是被我看到了,以后再出行,你可定要护持在我左右,我不信下回还能捡条命!”
刘錡正色道:“好的,经此一遭,恐怕夏人、辽人会报复在咱们身上,务必多加小心!此外,官家也不能这般前来姑娘这里了,我正在跟张押班他们商议,看看能不能挖一条从东华门到这里的地道。”
“挖地道?这可是耗费民力的事情啊!”
“为保官家安危,这点民力不能太在意吧!”
师师忽然觉得有点愧疚,毕竟是她本人导致的这种结果,她只得道:“那别挖太沉、太宽,将就些就可,若是官家不允,我就去跟官家说!”
汴京紧靠黄河,城市的情况有些特殊,滔滔的黄河水曾一次又一次地将开封城埋葬。在宋朝立都开封之前,战国时期的魏国、五代时期的梁、晋、汉、周也曾先后建都于此,魏国时期的大梁城与唐朝时期的汴州城先后都被淹没了,从如今的东京城下挖一丈左右,就可以挖到汴州城遗迹,再往下挖一丈左右,就是大梁城的遗迹了。因此说,开封城是一座地上、地下都有城以至于“城摞城”的奇特城池。
经过工部、皇城司众多人员的商议,决定沿着唐时汴州城的遗迹,挖掘一条深约一丈、高约七尺、宽约六尺的地道,将挖出的土方就近运送到后苑。在关于地道起始点与终点的争论中,刘錡向大家建言道:“各位大人,如果从后苑直接开挖,虽则运送土方较为便宜,可地道渗水的风险就大了,为保体面与稳妥,卑职建议从东华门附近的宫墙内凿出一间密室,从密室内开始下挖至镇安坊醉杏楼后花园中堆放杂物的草房中,在平素无人利用地道时,可以将密室关闭。为保工程进度,可以从两端同时开挖,从醉杏楼挖出的土方可以经金水河船运至后苑!”
刘錡的建议得到了同僚们的一致赞同,在上奏徽宗之后,徽宗指示刘錡道:“此事不要大张旗鼓,一切都须在夜间悄悄进行,醉杏楼内一草一木都要尽力保全,千万别糟蹋了!更要手脚稳当些,不要扰了姑娘的清净!东华门这边朕就交由张迪督工,醉杏楼那边就由贤卿亲自督工吧!”
经过与李姥、师师的商谈,地道方案开始得以迅速实施。师师注意到,夜间赶工是非常辛苦的,所以她特意叮嘱刘錡道:“这些日子官家也不会来了,不妨让大家只忙活到上半夜即可;为了补足每日的工时,下午的时候大伙也可以开工,将每日午后挖出的土方先堆放到园中空旷处,待晚间运走即可!”
“若是不小心毁了姑娘的园子呢?”
“呵呵,哪里就那么精贵!就是毁掉我心爱的那两棵梅树又能如何?还是大伙的性命和身子最要紧!”师师指着外面的园子,“我还想拜托四厢一件事!”
“何事?姑娘不须客气!”
师师示意一旁的云儿端过来一个金漆木匣子,师师将手按在匣子上道:“我这里呢,想拿出一些银两交给四厢,四厢也不要声张是我的意思,只说是朝廷体恤大伙的辛苦,每日多给大伙备些吃食茶水就好,千万不要薄待了大伙!”
师师此举就像体恤士兵的将领一样,刘錡听罢颇为感动,未加客套道:“姑娘真仁心,刘錡一定照办!”
从东华门到醉杏楼不过短短二里地,所以地道在半个月后就大致挖完了,此后几天又进行了加固和完善,待到这年的三月初的一个晚间,徽宗终于得以通过地道来到了醉杏楼,当徽宗从草房里踱步而出时,师师正在花园里恭候着徽宗,徽宗见到师师后忙上前抓着她的纤纤玉手,爱惜地说道:“这些日子,真是想煞了朕了!快给朕看看,贤卿可是瘦了么?”
师师不觉慨叹道:“因小女子一人,就耗费民力如此,实在罪过,今后只愿自己能竭力奉君,也望官家能多为民谋福祉,才不枉百姓辛苦一场!”
“呵呵,那是自然!不过天子不必事事躬亲,若是择选了良臣,自当垂拱而治!古代贤君莫不如此,卿以为如何?”徽宗说着上前轻佻地钩了一下师师的鼻子。
“是否良臣,还要百姓的口碑和士大夫的风评啊!”师师在徽宗身上撒娇地蹭了一下,“所以总要言路畅通,千万不要堵塞了,不然君主就听不到实话,也不会知悉民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