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垒的守军近七百,然而守城的将领却是一个无比懦弱的家伙,从第一批死灵出现的时候起,就带着家小逃往了克里斯汀的另一个主城。
不过也好,倒是省去了锐雯的一些麻烦,在圣堂的帮助之下,收拢这样一支队伍并不困难。一是因为圣堂的威望在民众中极高,二是锐雯身为贵族领主的身份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七百守军,加上自己手下的二百余人,勉强凑出了一支近千的队伍,不过让锐雯略微有些欣慰的是,这支队伍中竟然有三百多骑兵,这倒是一个不小的助力,毕竟骑士带来的冲击要比步兵强上太多。
死灵是一群没有思维能力的灵魂,只会遵从它们内心的本能。在锐雯的眼中,死灵就是一个规矩,而骑兵,就是打破这个规矩的一柄尖刀。
只是,三百的骑士,怎么去撕开五千死灵的阵型……
翌日,清晨。
锐雯与卡洛斯并驾齐驱,身后是茫茫多的大军。
其实这并不应该叫做大军才对,除了近千的军队,剩下的两千余人,都是难民。
难民是逃难的民众,他们有的从别的小城过来,有的是跟锐雯一起过来,有的祖祖辈辈几代人都生活在这个叫故垒的地方,今天也终于要离开,离开故土,离开克里斯汀。
有一些老人,他们已经老的走不动了,便留了下来;还有一些自欺欺人者,认为暗影帝国的入侵只是一场多人合演的骗局,不肯也不愿出城;还有一些人,认为故垒的城墙是天下间最坚固的城墙,便选择性地忘记了城墙上那个前些年才填补好的巨大伤疤,只觉得躲在城中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那终究是少数人而已,大部分的难民还是跟上了这个队伍,尽管选择了这样的一支军队,但更多的是无奈与辛酸,亦或,绝望。
卡洛斯回头看了一眼死气沉沉的大军,那些士兵的脸上的悲壮,那些民众脸上的悲伤,不由自主地苦笑了一下。
“这样的一支队伍……”
锐雯静静开口:“却也是最好的队伍。”
“什么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因为他们都已经绝望了呀。”
“可我还是不明白。”
锐雯笑了笑道:“不过话说回来,真的遇到那群幽灵狼骑的话,就只能靠你的圣堂骑士了,卡洛斯。”
“放心好了,锐雯先生,虽然战胜它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我会尽量帮你拖住它们。”
“感激不尽。”
“那我们出发?”
“那就出发吧。”
锐雯看着天边那抹微亮的云霞,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我是否,可以给最绝望的人,带来最珍贵的希望呢?
……
……
见过许许多多的血雨腥风,数之不尽的尸骨未寒,故垒屹立克里斯汀边界数十年而不倒,很多时候,并不只是依赖那巍峨的城墙,而是城墙外的一条大江。
那条江就叫大江。
那条大江从西部平原而来,穿过雪岭,穿过湖泊,穿过草原,穿过兽人族的领地,经过故垒的面前。
不宽阔,但是很急。
故垒西边,大江东去。
两岸是崇山峻岭,江水行至此处更是湍急,有浪花乍起,有暗流涌动,颠簸的江面上裸露着一层层的涡旋,即便是经验最为丰富的摆渡人,也不敢在这一段江面上经过,怕是惊起的一个浪头,也有粉身碎骨的危险。
可就在这样危险的江面上,却有着让人难以理解的景象。
有舟逆流而上。
仿佛驶在最宁静的湖泊上,船身竟然没有一丝颠簸,就在翻涌的江水中,安静且嚣张地逆流而上,速度极快。
那是一叶极小极小的舟,一女子在船头,负手而立。
素衣如画,银发胜雪。
她背着一支细细的古剑,两条绣着神秘符文的金色丝带绕过她纤细的脖颈垂在了胸前,长发在清风中摇摇摆摆。阳光温温柔柔,从岸边斑驳的树影间洒落在她的脸上,有一层莹莹的光。
优雅而美丽的女子,神情是骄傲的,冷漠的。
如同误入凡间的仙子。
她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轻颤,似乎听着江风中的故事。
江风讲完了它的故事,然后,她也等到了她的故事。
她睁开了眼睛,眼中是雪一样的纯洁。
远处江岸错生而出的磐石间,有两人。
黑色的法袍,淡紫色的双眼,还有魔族本身便异常俊美的面孔。一切都是那样的相似,只不过一人执杖,一人摊开了卷轴。
于是逆流而上的小舟自然地停在了江面之上。
“魔族的黄金强者?”
她的声音十分清冷,却有点儿像唱歌一样带着点儿余韵的尾声,听起来有些孤单。
“为何阻我。”
“殿下不想让你回去。”
“夜倾城?她的脑子坏掉了吗?”
“没有人可以侮辱殿下!”
“那是你们的殿下,不是我的殿下。”
于是那停在江面的小舟继续逆流而上,涛涛江面如履平地。
“那就是没得谈了。”磐石上两人微叹一声,天地间元素骤然开始了剧烈地涌动。
“环之六——流光星殒!”
“环之六——凄流!”
一人手指苍穹,苍穹徒然变色,燃着冥炎的无数陨石如流星般划破天空,向小舟坠落而去,密密麻麻,封死了女子所有的退路!
一人踏浪,江水徒然倒卷,掀起数丈排浪,一条怒涛化作的巨龙咆哮而起,向小舟席卷而去,惊涛骇浪,竟是真正的杀机!
流星锁空,而江面,尽是杀意!
那小舟终于又停了下来,听到的,是薄如蝉翼的叹息。
垂在胸前的金色丝带扬起,飞入了江风,再坠入了江水。
那柄背上的古剑却来到了女子手上。
“青铜觉醒元素,白银知晓真理,黄金触碰法则,却也不过如此而已……”
她薄薄的唇瓣微动,冷冷地吐出了几个字。
“铂金之下,皆为尘土。”
银色的长发恣意狂舞,那涛涛怒浪就要一口吞掉整个小舟的时候——
剑已出鞘。
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下来。
那快要溅到她洁白衣衫上的水珠,悄悄然凝结,变成了一瓣雪花;
那快要沾湿她无暇面颊的细浪,悄悄然凝结,变成了一簇雪花;
小舟旁,那些翻涌的江水开始生长,长成比那迎面而来的怒涛还要恣意盎然的纯白雪瀑!
烟花三月的春江水,开始回忆起凛冬的样子。
静止的时间又开始了流动,只是此刻风景,如若诗中画卷——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
卷起千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