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音跟陆子易打听了一下军统局的情况。
陆子易拣着自己知道的跟她说了说,但他已经退出军政界蛮久,很多消息都不太清楚了,但还是给她爆了一个猛料。
“这事你与其问我,不如问问令尊大人,他比较熟。”
荣音愕然,“你说我爹?”
“是啊。据我所知,令尊杜老板和军统局的王局长年轻的时候就相识了,是旧友。”
荣音一拍脑门,是啊,她怎么把爹爹给忘了!
杜玉笙交友广阔,在社交场上长袖善舞,当今中国的这些个大人物,有几人是他不知道,不相熟的?
和陆子易匆匆告别,荣音急着回家问这事,只是她不知道,她的车刚离开,陆子易就被段寒霆的车堵在了烤鸭店门口。
车窗降下,露出段寒霆一张冷清的脸,对陆子易道:“喝一杯。”
烤鸭店不远处有一个小酒馆,这会儿客人并不算太多,找了个安静的位子坐下,要了几壶酒,刚倒上,段寒霆就忍不住问,“你和荣音在一起了?”
陆子易正摆弄着酒杯,听到这句话,头从桌上抬起,眼镜后面的一双眼睛看着段寒霆,散发出晦暗不明的光。
他默然低头,抿下一口酒,缓缓品尝白酒入喉那股辛辣的感觉。
晾了他半响,方才回答,“我和音音是否在一起,跟你有关系么,你们已经离婚了。”
说到后半句,他抬起头来,看着段寒霆的脸,明显见他眉心微动,眼角抽搐,像是一下子被刺激到了,神色骤然冷了下来。
扑面而来的寒意和凌厉,换做别人早就怵了,但陆子易一点儿也不怕。
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对方是什么尿性,他比谁都清楚。
段寒霆真是被陆子易这一刀扎得不轻,只觉得心窝这会儿疼得厉害,急需一杯酒来杀一杀,正好陆子易给他倒了一杯,他毫不含糊,仰头便干了个彻底。
酒杯掷在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陆子易默默地陪了他一杯。
两个人突然之间不知道打开了什么关卡,你撂下杯子我就举起来,我撂下杯子你就举起来,你一杯我一杯地干着,很快两壶白酒就这样干上了。
“小二,再来两壶!”
阿力环臂在一旁瞧着,简直心惊肉跳,就这么着干喝酒,跟往喉咙里咽刀子有什么区别。
为了不驮着一个酒鬼回去,阿力拦住小二,道:“给他们上几盘花生米。”
段寒霆这几个月来都没有好好吃饭,饥一顿饱一顿的,胃也被他折腾的不太舒服,这会儿几两白酒喝下去,只觉得胃里火烧火燎的,疼得厉害。
可越疼,他就越清醒。
“你跟我说实话,”他眼圈红红的,像受了伤的饿狼紧盯着敌人,“你到底有没有和音音在一起?”
陆子易眼圈没红,脸红了。
他的酒量没有段寒霆好,但自从当了这个校长,大事小事一多,应酬也多了起来,酒量也跟着练出来了,可还是容易上脸,瞧着跟喝醉了似的。
但他的意识无比清醒,也十分清楚地回答段寒霆,“在一起了。”
“我不信!”段寒霆斩钉截铁地喝了一声。
陆子易捏着酒杯,冷淡道:“你爱信不信。”
段寒霆一拍桌子,霍然起身,猛地揪起陆子易的脖领子,几乎将人整个儿带离座椅,两个人头顶着头,鼻尖顶着鼻尖,活像两只斗兽。
旁边几桌客人听到这里的动静,纷纷朝这边看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阿力也紧张地看着这两位爷,生怕他俩打起来。
“音音不会答应的。你抛弃过她一次,她怎么可能还会跟你在一起?”段寒霆声音嘶哑,紧紧盯着陆子易的眼睛,看着他眼睛眯了眯,瞳孔微颤。
这是被他说中的表现,段寒霆得逞似的,唇角一勾,松开了陆子易的脖领子,人朝后倒去,靠在座椅上。
到底是多年的兄弟,都知道彼此的弱点在哪儿,打蛇打七寸,一扎一个准。
陆子易心猛地一抽,落回座位,却狠狠瞪了段寒霆一眼。
见他如此反应,段寒霆心中更确信了,这会儿是真的笑了出来,甚至主动为陆子易斟了一杯酒,“你肯定是跟音音表白过,但被她拒绝了,对吧?”
他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我了解荣音,也了解你。当年因为和宋梓琳的婚事,你放弃过她一回,那是你心里的遗憾,如今一见有机可乘,你怎么可能不想将它弥补回来呢?恐怕在我俩离婚的那一刻,你就迫不及待想要乘虚而入了吧?但你越是心急,其实越适得其反,音音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再接受你呢?”
陆子易瞳孔皱缩,咬肌迸了迸,气得兜手就将一杯酒泼向段寒霆,“段寒霆,你混蛋!”
阿力惊得立马站直了身子。
司令怎么不躲呢?
段寒霆没躲,任由这杯酒泼在了他的脸上,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颊滴落下来,他垂了垂眼,干下一杯酒,抬眸看着他,“你骂得对,我是个混蛋。”
陆子易冷冷清清地盯着他,一双眼睛明明灭灭,变幻几许。
——
一回到家,荣音连鞋子都没来得及脱,就给杜玉笙拨了个电话。
电话几经辗转拨到上海杜公馆,过了一会儿,才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杜玉笙浑厚中带着一丝喑哑的声音,“喂。”
唤了声爹,荣音几乎来不及慰问和寒暄,就开门见山,问起了杜玉笙他和军统局王局长的关系。
只是出乎意料的,杜玉笙在那头并没有交代太多,只是淡淡道:“多年前的老朋友了,许久未联络了,怎么,你有什么事吗?”
这从未有过的冷淡,让荣音心一磕,又问了几个问题,却都被杜玉笙截断了,摆明了不想多说。
“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忙,你若没有别的事,那回头咱们再联系。”
“爹……”
荣音急急地唤出这一声,却硬生生被切断了线。
她一颗心也骤然坠了下去。
电话一扣上,荣音就倏然抬起头,不,不对劲。
爹爹待她一向疼爱亲厚,从来不会对她这么冷淡,更不会无缘无故地打断她的话,唯一的可能就是——隔墙有耳。
她听说过军统局有监听电话的做派,难道说……
心一坠,荣音不敢再打了。
她在沙发上呆坐了会儿,雷震见她脸色不对劲,走过来问,“怎么了?”
荣音抬头,给他使了个眼色,指了指电话,又打了几个手势。
雷震登时会意,她是想告诉他,家里的电话可能被人监听了。
他神色一凛,荣音又手舞足蹈一番,雷震会意,点头从家里走出去,刚走到门口,就见几个不起眼的人在门前经过,饶似不经意地往这看了两眼。
雷震余光扫过一圈,也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打开车门,把慈儿落下的水杯拿了起来,带上车门,见那几个人还没有离去,在附近逗留。
他锁上车,回到家里,冲荣音打了几个手势,荣音眉心凛了凛,姣好的容颜上布满寒霜。
想了想,她又重新拿起电话,朝警局拨了过去,找韩副军长。
晚饭时分,韩晓煜载着韩晓笙过来了,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饭香,二话不说就带着妹妹一起入座了。
饭后,慈儿和晓笙在客厅里玩,荣音将韩晓煜带到书房,说有事跟他讲。
“怎么了?吃饭的时候就见你心不在焉的。”韩晓煜刚吃完饭,手里就捧着一只红苹果,嘎嘣清脆地咬着。
荣音一脸严肃地跟他说,“我被人监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