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章 束缚(1 / 1)

“嘿哟!我可真是太幸运了!”那灰白影子说道,声音有些虚幻,却带着鲜明的喜悦色彩,“我一向都很幸运,我常常认为,这就是我比大多数法师都要强的缘故。瞧瞧,亲爱的拉内特剑士,你都做了什么?啊,你没有路过双刃大裂谷,我猜不透到底是你死在迷惘森林里了,还是从某个神奇的地方以某种神奇的手段翻越了炙热环形山。当然,我承认,这浪费了我不少精力。可我足够幸运,没过多久就听说你出现在千羽集市。我马不停蹄的赶来了,刚刚赶到,就听见了一个很长的名字——”他啧啧两声,又道:“炼金术的最高境界,妙极了!谁都希望在修为高深的同时获得炼金术的帮忙,即便是幸运的我也不例外。我会得到什么?真是难以置信!五百块金币之外,我还能得到至尊虚空宝戒!天下有谁能相信?连我都不信!但事实就摆在面前,我不得不信。那小家伙手上戴的就是至尊虚空宝戒?跟我想象中的可有很大区别……”

话说到这里,楼下忽然传来狗熊的怒吼声,但只有一刹那,他立即又无声无息了。帕恩和死白脸大为焦急,却还是无法动弹,无法说话,只能狠狠瞪着那个影子。

“别着急,拉内特剑士。”灰白影子说道,“我会让你开口说话的。事实上,为了五百块金币,我需要帮一伙雇佣兵杀了你,可我不会这么鲁莽。我喜欢更为舒缓一些的行事方式,比如商榷,或者商量,或者怜悯你,让你陈述自己的观点。如果你也喜欢这些,那么就请你点点头。”

死白脸沉吟片刻,缓缓点头。

“好极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灰白影子哈哈一笑,“不过别指望那个女人能救你们,她只有一个人,而我们有整整二十个人,她除了逃跑以外别无他法。愿意平静的与我交谈么?而不是大喊大叫,我讨厌这样。请你再点下头,我就让你开口。”

死白脸无计可施,又点点头。

“很好!”灰白影子说了一句,忽然展现身形。他一身灰袍,佝偻着背,脸庞被帽子的阴影笼盖着,只能看到一双发亮的眼睛;他的双手笼在袖子里,袖管缓缓蠕动着,大约在做什么手诀;长袍下露出一只****的脚,褐色的皮肤微微发皱,看上去他的年纪并不像声音所表现的那样小;但那脚异常干净,没有沾染半分泥尘,可见他养尊处优的生活品性。

等到那人的袖管停止蠕动,死白脸试着说了句:“你是谁?”他恢复了语言功能。

“我喜欢你这么问,”那人笑道,“因为我总能让人大吃一惊。拉内特剑士,你是雇佣兵中的佼佼者,显然听说过一个名字,‘坦塔罗影月佣兵队’。”

“影月!”死白脸大惊,低沉的喝道,“你是坦塔罗·伯乌赛!”

“世人的惊讶就像一根完美的法杖,让我陶醉沉迷。”说着话,坦塔罗将帽子推开,露出一张白净俊朗的脸庞,但右眉上方的一道伤疤却破坏了整体美感,以至于当他微笑时,右眼奇怪的向上斜去。他又说道:“而拉内特剑士,你的惊讶就是其中最完美的法杖,不仅仅是让我陶醉,还让我宽慰。”

“真见鬼!”死白脸冷冷的说道,“你受的教训还不够多么?你又开始重操旧业了。如果我是你,最好一辈子种种田。”

“此一时彼一时。”坦塔罗看似惆怅的叹了口气,“贵族们的脾气真是难以捉摸,以前他们禁止我接触雇佣兵事业,现在却恳求我出山。或许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死白脸冷哼道:“你只是他们的工具而已,不用因为这个沾沾自喜。”

“说得好,工具。”坦塔罗缓缓点头,露出深思的表情,“你说对了重点,工具。实际上,雇佣兵都只是权贵的工具,不想用了就丢到一边,想起来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仅此而已。所以,我们都是无法选择自身命运的小人物,对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别拐弯抹角的!”

“我的意思是,”坦塔罗抬起右手,露出一根枯瘦的手指,点向自己额上的伤疤,“我永远不想看到历史重演。我记得,是谁让我破了相,我会报复他,是的,报复,天下最恶毒的报复!”他放下手,脸部肌肉轻轻的抽搐着:“当然,现在我还不能,我没有实力。但我会有实力的,可怕的实力!我终究要把所有权贵都踩在脚底下,让雇佣兵的威势如日中天!”他哼哼了几声,忽然放松脸容,和颜悦色的说道:“我希望得到所有雇佣兵的帮助,包括你,亲爱的拉内特剑士。难道你不想为了这个辉煌的事业而尽自己的一份努力么?”

“听上去真诱人。”死白脸淡然一笑,“但绝不。”

“是吗?”坦塔罗皱起眉,右眼又怪异的向下坠落,“我向你保证,拉内特剑士,三年了,我无所事事,因此我的耐心几乎完全丢失了。在我的词典中,已没有‘等待’二字,而只有‘决然’。如果谈判破裂,我就会痛下杀手,毫不犹豫。你还剩下一次机会——”他深吸口气,语气如冰:“我问你,拉内特剑士,愿意加入我们吗?”

死白脸不动声色的说道:“我想你的耳朵没有问题,而我的嘴巴同样没有问题。”

“哦,那可真是太遗憾了。”坦塔罗耸耸肩,“你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吗?”他开始迈动双脚,向死白脸缓缓逼近,说道:“我很清楚,对你而言,死亡并不可怕。你害怕的是什么呢?嘿嘿,我想,或许是你家人的命运……”

死白脸神情一凛,怒喝道:“你想干什么?!”

“‘墨斯顿风花之林’,那可真是一个世外桃源。”坦塔罗冷笑着说,“它也足够隐蔽,在大多数人看来。但很可惜,幸运之神始终眷顾着我,他让我得知,你的家族就在那儿。对此,我信心十足,我毫无保留的信任幸运之神。或许,我该去那儿走一趟。你认为呢,拉内特剑士?”

死白脸惊怒交加,试探着挣扎了一下,但失败了。他闭上眼睛,脸上露出凄楚之色,低声说道:“坦塔罗·伯乌赛,你会因此遭到报应的。”

“报应?”坦塔罗倏然停下,离开死白脸不足两米,“这个词,我听得多了,但我依然活着。报应,只能禁锢胆怯者的心灵,只能阻挠懦弱者的脚步。当我无所顾忌的时候,它只是蒙蔽光辉至权法杖神光的一层薄尘,轻轻一抹就消失了,而神光必将照耀着我!”

死白脸猛然睁开眼睛,喝道:“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你没有资格谈论光辉至权法杖!”

“但我会抓住它的。”坦塔罗狞然笑着,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它有一半被盖在袖子下面,但还是能看出,那是一根短型法杖;杖身仿佛一根天然长成的树枝,枯黄弯曲有失雕琢;杖头却是精致的笙歌女神达娜奥萝奏乐而欢的形象,双手合抱中不是竖琴,而是一颗璀璨的宝石,发出迷蒙的彩光。“看哪!这是什么?”坦塔罗得意洋洋的说道,“当然,这不是你的专长,拉内特剑士,但你应该听说过‘达奥维束缚法杖’。你又该惊讶了,它竟然在我手里,而不是被艾南科克大修士所收藏。”

死白脸努力掩盖惊容,冷然道:“只要你足够卑鄙,天下没什么东西能被收藏。”

“这一次你说错了,”坦塔罗嘿嘿笑道,“卑鄙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我不过是让这根伟大的法杖从一个不适当的地方转移到另一个适当的地方而已。你瞧,我知物善用,束缚了我们可爱的拉内特剑士,还有这位戴着至尊虚空宝戒的小家伙。”说到这儿,他斜着眼睛瞥了帕恩一眼,骤然间,一种古怪的感觉浮上心头。他在记忆中搜寻到了这个小家伙之前的所有举动——他一直低垂眼帘,神色平静,丝毫不关注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或者他干脆是个聋子,根本听不到。

但坦塔罗只是觉得奇怪,并没往心里去。他重新盯住死白脸,继续说道:“束缚法杖只是开始,接下来,我会积累起更多力量,远渡悲伤之海,向‘忒里密瑟斯神圣之谷’前进!‘风雷神罚大阵’阻挠不了我,大法师也仅为挥之即去的灰屑,那根被当作装饰物的绝世珍宝会在我手中再次光芒万丈!”

“祝福你,我亲爱的老朋友。”死白脸讥诮的说道,“谁都是有去无回,但愿你能例外。”

“好吧,我说得够多的了。”坦塔罗将法杖放回怀里,双手完全出现在袖管之外,有如鸡爪般干枯难看,“拉内特剑士,我希望你不要辜负我这番话,下地狱后能做个明白鬼。如果有来世,我乐意看到你的改变。”随后他在胸前做起手诀,嘴唇翕动,低沉的吟唱着。

坦塔罗太过专注,或者说信心过于强大,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帕恩正缓缓抬起头颅。当坦塔罗吐出第三句咒语的时候,帕恩眼底蓦然金光一闪,束缚已然不存。他的双手蝴蝶穿花似的飞舞起来,张嘴便是一长串咒语,速度比坦塔罗快了不知几倍。这是水系法术中的冻结术,在基础三级法术中较为高级,原先帕恩对那大段咒语瞠目结舌,但现在却并不比日常谈话更困难。两秒钟后,吟唱已毕,手诀绽放,蓝光猛然大盛,同时包裹了帕恩和坦塔罗。旋即,蓝光回缩消失,帕恩依然挺立,而坦塔罗却化为了一块坚冰。透过蓝幽幽的透明冰层,可以看到他脸上凝固着惊讶和不信。

“太好了!”帕恩手舞足蹈,欢喜的叫了起来,像是拿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我没有失去控制!我做到了!虽然我差点失去控制!难以置信!但我真的做到了!”

死白脸又惊又喜,喉结耸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情不自禁的扑上去抓住帕恩的双手,然后才惊奇的发现,他又能行动了——看来,束缚法杖的威力也一同被冻结了。

“这可真是……太意外了!”死白脸呵呵笑道,“金山,你真伟大!我是说,你竟然摆脱了达奥维的束缚!天下谁能做到啊!我必须……”他突然止住笑,神色一冷,低沉的说道:“咱们的声音太大了,得意忘形。他们可有二十个人,没准已经听到这不同寻常的动静了。咱们得马上离开!”

“但是,狗熊……”

死白脸不由分说的推着帕恩走向窗户。刚刚打开窗,两人便听到楼下有人大声喝道:“基科多,带人上去看看老大!听上去不大对劲!”

两人急忙翻身出窗,轻巧的落到屋前的遮雨棚上。他们不敢直接跳下去,摸索着走到旁边的平房屋顶上,而后在屋后跳下地。与此同时,他们听到二楼房间内惊叫声声,杂乱的脚步奔忙不定。

“可惜没找到好剑,”死白脸低声说道,“不然我会把那狗杂种劈成冰屑!”

“我们得把狗熊救出来。”帕恩焦急的说道,“还有小辣椒,她不知怎样了……”

“不用担心那个狐狸似的女人,”死白脸说道,“她总有办法躲起来的。也不用太担心狗熊,他受得住折磨。我只担心迪奈拉老兄……唉,我们又把灾难带给了他。”

“可我们没有武器,怎么办?”帕恩急声道。

“除了等待机会以外,”死白脸叹道,“我对其他的一切计划都不抱什么希望。”

帕恩沉思着,忽然抬起手,盯着那枚戒指说道:“这里面呢?”

“或许有,但是……”死白脸话未说完,帕恩便闭上眼睛,沉入了异灵空间。死白脸苦笑一下,低声道:“总是这么冲动。好吧,我就等等看,希望你有所作为。”

死白脸向前一步,将帕恩挡在自己身后,同时侧耳倾听敌人动向。他们不再呼呼呵呵,只用很轻的声音交谈,片刻之后,已无声无息。死白脸估计:他们应该分出部分人手四处寻找,譬如十个人;而剩下的人员则需要看守狗熊,还要保护坦塔罗,每拨人数不会太多;换言之,只要帕恩动作够快,他们就能抢在被发现以前,比较轻松的救出狗熊和迪奈拉……

忽然间,远处传来了小辣椒的娇斥。紧接着风声呼呼,大约有七八人踏着屋脊循声赶去。死白脸心中大定,轻轻呼了口气——多年来无数次的出生入死,已使他们这个团队配合无间,貌似弱小,却总能以少胜多。他干脆盘腿坐下,平静心绪积蓄力量。时而他抬头一瞥,看到帕恩神情不动,也不知情况如何。

时间的流逝仿佛触手可及,令人心急如焚。小辣椒的喊声越来越远,而她的每次喊叫,都让死白脸心头抽动。像他一样,小辣椒也是赤手空拳,当她面对七八个全副武装的大汉时,死白脸不敢保证她能支撑多少时间。此时此刻,即便他不相信什么祈祷,却也忍不住祈祷起来。

大约一分钟后,小辣椒的声音开始回头,由远而近。死白脸扫了帕恩一眼,还是老样子。他再也坐不住了,用力跳起身,尽量藏在阴影中,向后门小心翼翼的掩去。当他触摸到门板的时候,猛然听到狗熊一声怒吼,紧接着是木头咔嚓碎裂的声音,还有一声惨叫。死白脸一咬牙,凶狠的一脚踹开门,飞身扑入。他迎面撞上了一人,于是毫不留情的飞起一脚,正中那人小腹。他毫不停顿,迅速冲进前堂。在他身后,那人凄厉惨叫着倒地了。

前堂里一灯如豆,昏暗不明,死白脸只能看清几团扭打在一处的影子,还有闪烁的剑光。狗熊大吼不绝,但在死白脸耳中却更像痛呼。事实上,他感到许多温热的液体不断溅到脸上,那显然是狗熊的鲜血。他惊怒交集,操起一条长凳就冲了上去,狠狠的砸向一人后脑。那人猝不及防,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操******!调虎离山!”有人吼道,“基科多!你这杂种快滚下来!”

“谁来了?!是谁来了?!”狗熊叫道。

“我!”死白脸大喝一声,抡圆了长凳横扫。

“好极了!你这下流的死人脸!”狗熊精神大振,狂喜的喊着,双拳疯狂的击出,丝毫不在意刀刃加身。他的伤口飞快增多,鲜血像雨点般洒出。

然而死白脸这一扫并没有作用,剑光陡然连闪数次,长凳竟有些失去控制,向一边偏滑而去,而后重重的敲在砖地上。长凳啪嚓一声断成两截,震得死白脸双手发麻。他忍不住后退一步,惊呼道:“九转柔肠!”

“好眼力。”那人竖起长剑,眼神和剑锋闪烁着,“感觉怎样?并不比你的纷花飞雨差吧,拉内特剑士?”话音未落,楼梯砰砰响动,数人涌了下来,堵住了最后的逃亡之路。

死白脸心头发凉,死亡的气息已可清晰闻到。他全然没料到,坦塔罗竟能招揽到如此厉害的剑术高手;如果他手中有剑,还能与其一较长短,但现在他似乎只能认命了。

那人忽然喝道:“兄弟们,不玩了,挑断他的手筋脚筋!我想老大不会反对的。”

死白脸大惊失色,刚踏前一步,那人长剑一挥,已指着他的心口。“别动,拉内特剑士。”那人冷寂的笑道,“站在原处欣赏就够了。”

围攻狗熊的几人阴阴的笑了起来,剑势猛转。狗熊顿时长声吼叫着向后倒去,庞大的身躯压垮了桌子。他重重的摔倒在地,狂怒的吼道:“你们最好现在就杀了你祖宗!只要我有一口气,就会拉着你们一同下地狱!我发誓!”

死白脸心头滴血,神情冰寒,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们应该相信垂死之人的誓言,这就是一个诅咒。”

“啊哈!诅咒!”那人哈哈大笑,“天底下最滑稽的笑话!要让我相信么?跪下来向我磕头,拉内特剑士。当我感到满意的时候,我或许会相信的!”

一群人放肆的跟着大笑起来,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而就在这一片喧闹之中,忽然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可怜的愚昧无知之人,你们还没意识到么?诅咒已经落到了你们头顶。”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一瞬间,死白脸以为是帕恩,但旋即听出,这是另外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他不由陷入回忆中,偶尔脑中灵光一现,他想起来了,是那个曾在遛马旅店与小辣椒争论龙类短长的历史学家。他向着声音来处缓缓转过头去,但那儿只有黑沉沉的阴影。

“哪个杂种在装神弄鬼?!给老子滚出来!”有人叫道。

“看着后门吧。”历史学家悠悠的叹了口气。

一线微光在后门外闪烁不定,接着光芒一亮,出现了一根朦胧的长条状发光物。死白脸凝目看了片刻,终于分辨出,那是一柄宽大的双手重剑。它放射出白茫茫的蒙蒙豪光,映照着帕恩的脸庞。帕恩双手举着重剑,清澈的目光穿透人群,明白无误的向死白脸传达了一个信号: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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