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心丹是吸纳恶念的,当然要一个人的体内有被鬼修侵染的恶念才能够起效果。
如果白心丹迟迟不起效果,只能说明服用者的体内根本就没有被鬼修侵染的邪念。
那这是说明了什么?
不过是说明络情的灵魂根本就没有受到鬼修的邪念侵扰罢了。
她体内没有邪念,吸收邪念的白心丹怎么可能起作用?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之后,就只剩下这最后一个可能。
既然她没有受到鬼修的邪念侵扰,那她之前为什么要在怪物冒出来的时候忽然大吼大叫,故意将怪物引到涟漪那边去?
是不是一开始她的体内有邪念,后来又渐渐地散去了?
络蘅下意识地用这种谎言欺骗自己,可惜他一个大乘期的修士,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来自鬼修侵染的邪念,除了白心丹,完全没有办法自己消散?
现实将结果狠狠地拍在络蘅的脸上,告诉他,他一直以为娇弱可爱善良纯真的妹妹,其实也是个心有歹念的人。
心有歹念并非不可接受,可假如这个心有歹念的对象是自己纯真善良的妹妹,络蘅便觉得事情幻灭了起来。
正如他发觉真正的涟漪并不是像他想的那样时一样幻灭,下意识地让他不想接受,也不想承受。
可无论如何,无论他想不想要接受,这个事实就摆在哪儿。
而且若是怪物并不是他们惹出来的,而是涟漪那边惹出来的,络情如此也无可厚非,可怪物明明是她惹出来的,她为什么要将怪物引到涟漪那边去?
想到这里,络蘅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涟漪身边的那几人,络情分明都不认识,她那般行为明显就是具有针对性的——络情总不可能去针对一群陌生人,那她只能是奔着涟漪去的。
而且当时的络情体内并没有被鬼修侵染的邪念,她完完全全就是在一种意识清醒的状态下做出了这样一件事情的。
络情为什么要针对涟漪?
她讨厌涟漪吗?
当时那个行为,是仅仅只想要叫自己这边脱险,还是想要涟漪死?
络蘅并不能确定那时候那个大乘期的修士在不在涟漪的身边,若真的只有涟漪那边两个出窍期,一个化神期的修士,他们三个人并不一定能和这个实力的怪物互怼。
涟漪会死的。
死这个字对络蘅来说太敏感了。
涟漪差点死在他的手下,刚才是不是又差点就死在了他的面前?
这些泛泛悠悠的情绪在络蘅的心中不停翻滚,他真的很想要问一问络情,当时她是不是真的想要涟漪去死?
但是他问不出口。
络蘅似乎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性格太过优柔寡断了,无论是对于涟漪的事情,还是对于络情的事情,他都问不出口,处理不好,最后就成为了一堆烂摊子。
络蘅的心中越来越纠缠忧郁,络情却浑然不知。
也正如络蘅浑然不知一般,络情确实是想要涟漪死的。
说想要涟漪死并不准确,甚至可以说她厌恶、讨厌甚至憎恨涟漪,巴不得她化为空气,立即从自己和哥哥的身边消失,永永远远地不要再出现了。
络情讨厌涟漪,从她知道有涟漪这样一个人存在的时候,她就对涟漪充满了怨恨。
为什么?
因为她从小到大都在哥哥的身边,络蘅只会对她一个人抱有无限的宠溺和耐心,只会对她那样温柔的笑。
但是涟漪出现了,事情就不一样了。
当初哥哥离开自己,将自己一个人留在清虚界前往灵虚界的时候,便是说自己去追能够让自己的性命保留下来的法宝,少则三五载,多则七八载,一定就会回来陪她。
她就等啊,从天黑等到天亮,等着哥哥带着法宝回来,等着哥哥用法宝给自己续命。
到那个时候她就不用担心自己随时会死,能够永永远远地呆在哥哥的身边了。
但是她没有想到,她这一等,就是几十年。
她没能等到给自己续命的法宝,居然等到她哥哥犹犹豫豫的回答——她似乎要有一个嫂子了。
嫂子?
她问了很多人,才知道嫂子就是哥哥的妻子,能够和哥哥举案齐眉同床共枕,成为哥哥最亲密的人。
哥哥会爱护她,会保护她,和她生儿育女,和她相濡以沫,和她伉俪情深,和她相伴到老。
伉俪情深!
这四个字就如同刀一样将络情的心给切割地七零八落。
这样的回答彻底让络情崩溃了。
她才应该是一直被哥哥爱护保护的人,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嫂子究竟是什么东西?
络情尽量地让自己心里翻滚的嫉妒和不悦平静下来,细细地问了嫂子究竟是什么人。
听说她未来的嫂子是灵虚界之中的修士,是灵兽白鲤的后人,天赋卓绝,小小年纪就做了一方泽灵。
哥哥的回答不自然之中带着一丝羞赧,他俊俏的脸上微微地染了一丝绯红色,眼中带了细细碎碎的光——这是络情从来没有见过的神情。
她嫉妒地要发疯,若非不能,她恨不得直接冲到灵虚界去将这个女人给杀了。
什么东西也配得上自己的哥哥吗?
灵兽,那就意味着她连个人都算不上!
但是这个时候的女人才是注意力最为敏锐的时候,她注意到了络蘅的羞怯之中带着一丝躲闪,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而这躲闪之中似乎又混着一些愧疚。
愧疚?
络蘅对自己愧疚?
那他确实应该愧疚!
当初明明说好会一辈子保护自己照顾自己,怎么不过是去了灵虚界几十年,便凭空与旁的阿猫阿狗生了情愫,还动了要将她带回清虚界来的心思。
灵虚界的那些土包子修士配到清虚界来么?
还白鲤一族,分明就是一只只会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当然,哥哥是涉世未深,才会受了那些狐狸精的诳骗,固然有错,但大错特错的却是那些臭不要脸的狐狸精!
但是络情知道哥哥不喜欢歇斯底里的疯女人,他喜欢自己天真可爱的样子,络情清清楚楚。
她从来没有在哥哥面前表露出自己心里的那些阴暗和不快,有时候还夸奖哥哥两句,终于从哥哥那边得到了更多关于这狐狸精的消息。
原来她叫做涟漪,生的也是一等一的花容月貌,难怪能将她的哥哥给抢走。
境界也不高,不过如此,也是在灵虚界那样的乡下地方才能够成为一方神位罢。
络情知道自己不能着急,不能对着自己的哥哥大哄大叫叫他离开这个女人,这样做的话哥哥一定会觉得自己不懂事,所以她想着,这贪心的狐狸精若真的想跟着哥哥来,那便来吧,等到了清虚界,她一定好好地教教这灵虚界来的土包子究竟要怎么做人。
她假意和哥哥说,她很喜欢这个姐姐,希望哥哥能够尽早将这个姐姐带回清虚界来,岂料哥哥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为难。
在她的再三追问下,哥哥的情绪却也忽然崩溃了。
络情看着情绪崩溃的络蘅也有些不明白,细细密密地问了一号儿,哥哥却说他是骗了她的,那个狐狸精并不知道他是从清虚界去的,甚至都还不知道有灵虚界和清虚界的区别。
络蘅不敢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涟漪说自己是从清虚界来的。
络情却觉得嗤之以鼻,不过一个女人罢了,直接掳回来便是——在她的思想最深处,还是觉得络蘅不应当对除了她以外的人好的,尤其是那个人居然是一个比自己还要长的好看的女子。
看着络蘅脸上的为难,络情脸上温柔心底阴狠烦躁不已,她知道络蘅是真的对这个狐狸精上心了,否则并不会这样担忧照顾她的情绪。
她不断地追问络蘅究竟是在为难什么,便又看到哥哥的脸上出现了她熟悉的愧疚。
哥哥究竟是在为了什么愧疚?
络情并不知道,而这个时候的络蘅已经对络情非常信任了,还以为络情是真的喜欢涟漪,心中一直纠结不已的问题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他认为络情是自己的妹妹,一定会体谅自己的。
络情这才知道,原来给自己续命的法宝,就在这狐狸精的体内。
哥哥不能带她回来。
可哥哥也不肯将她抛下,更不肯取出那个法宝来——若是将那个法宝取出来,那狐狸精就会死去。
络情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每一次哥哥和自己说起那狐狸精的时候都怀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愧疚,原来是对自己愧疚。
难怪耽搁了几十年!
原来是当真对她上了心!
可笑她还真的在清虚界里头苟延残喘,就等着哥哥带着给自己续命的法宝回来救救自己,却料想不到哥哥竟在和给自己续命的法宝谈情说爱!
一开始络情将涟漪当做抢走了自己哥哥的狐狸精,在她心里已经是最十恶不赦的存在了,如今这罪名又加了一等——她从知道给自己续命的法宝已经托生到了涟漪体内开始,便一直觉得涟漪就是为了给自己续命而存在的。
涟漪身上拿着她的法宝,为什么不还给她,居然还带着这个法宝,叫自己一个人在清虚界之中苦苦地等待,还抢走了她最心爱的哥哥。
不可饶恕。
而甚至,她那之前一直心心念念着要将她治好的哥哥,竟问她能不能将涟漪留下,反正她现在身上的法宝还能够为她续命百余年,在这百余年里,他一定会去寻找其他的法宝为络情续命。
络情快被这话气吐血了。
说好的为自己寻找续命法宝,如今却与她你侬我侬情深意重了起来,络情差点被气到升天。
络情与络蘅相伴百年,在心里所有的不满和嫉妒崩溃爆发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开始盘算,要怎么样将涟漪除去,又将那个要命的法宝夺回到自己的体内。
她对络蘅极为了解,她哥哥生的温和,性情也是个柔软之人,他吃软不吃硬,若是自己无理取闹,哥哥一定会讨厌自己。
那么就应该反其道而行之。
络情知道自己还有一招杀手锏,就是从小到大用到的那一招——装病。
无论如何,只要她装病,哥哥就一定会妥协。
那个狐狸精才和哥哥相伴几十年,能比过自己和哥哥从小相伴的情分么!
就算她络情什么也做不了,可是她对络蘅的心情是观察入微的——她知道,自己如果逼哥哥做选择,他最后会选择的一定是自己的性命。
能达成这个目的就行了,一来那个要紧的法宝终于能够回到自己体内为自己续命了,二来那下贱的狐狸精也一定会被哥哥亲手杀死。
络情知道自己的身体还有百余年,并不会因为没有涟漪体内的那个法宝就会这样简单地死了,这世界上的天材地宝也确实不只这样一个,她确实等得了。
但是络情不愿意。
她就是要涟漪体内的法宝,要她的命。
络情恨不得生啖其肉,就算她还能等,可是她一定要这个狐狸精死!
所以她一面轻声细语地和络蘅说,自己的身体不着急,自己一定等得了哥哥为自己找心的法宝,一面却故意地将自己的身体搞坏,将自己送到那种濒危的境界之中去。
因为她知道,如果她只是装病,哥哥看穿之后并不会将涟漪杀死为她续命,反而会因为那个该死的狐狸精怨恨她。
所以她一定要将一些都做的尽量真,只有她真的要死了,哥哥才会迫不得已地动手,就算他再喜欢那个狐狸精,也一定会杀了那个狐狸精为她续命。
不为别的,不为那些什么两人一同长大的情分,而是因为她络情之所以会落到今时今日这个境地之中,正是因为她还在娘胎里的时候便为他络蘅挡了一劫。
尽管此事也是阴差阳错与络蘅无关,但是但凡络蘅他有点儿良心,都不会晏昭昭地看着络情去死。
此招虽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是好歹她还富余两百——这两百就是,她活下来了,那个该死的狐狸精死了。
能够达成这个结果,她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不觉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