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位少庄主最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的小师弟。
时映雪也不打趣,而是拿出那两块玉块,将自己和塔主的前事稍稍带过,只是说自己曾与一位形迹可疑的鬼修交手,彼时从他身上捡到了第一块碎玉。
至于第二块碎玉的来历,时映雪更是没有隐瞒,直接就说了这是自己去楚河派求购化华珠的时候遇到的另外一人身上掉出来的。
她还没来得及说别的,柯祎便将两块碎裂的玉拿过去看了看,一眼就说道:“这是北斗剑派的玉牌。”
“当真!?你可确定?”时映雪惊愕。
“这玉质又软又棉,也就北斗剑派喜欢用这玉做玉令了。”柯祎的语气有些冷。“你说的皓宇失踪一事和陆常林相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希望我给予你如此大的尊重,你也能够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事情牵扯到他的心头肉了,怎么能不着急。
时映雪便毫不耽搁地将之前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前头的时映雪如何推测是非夜的相关,柯祎脸上是一点儿神情也没有。
但一说到那乌云虎发狂,白皓宇无辜躺枪那里,柯祎脸上的神情果然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你觉得,以陆常林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与心机,他会不知道贸然出手激怒乌云虎就极有可能伤到白皓宇的性命么?”
时映雪能够肯定,尤其后来的后来,众人还在说话的时候,非夜远远地给他抛过来一个既似挑衅又似深情的眼神。
深情?
把时映雪杀了她都不相信非夜这等只爱自己的人会有什么深情。
他不过是看着众人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被他耍的团团转。
柯祎许久都没有说话。
也正是此刻,时映雪觉得自己一直摆在手边没有喝的茶水之中咕咚咕咚,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一般。
神识一扫,原来是冥三少的回信已经到了。
他许久不曾回信,难不成是查出结果来了?
时映雪也不避着柯祎,她大概已经猜到了冥三少要和她说什么,这件事情也是她要说服柯祎的理由之一。
遂展信一读。
“师妹言语之中提及乌云虎可能是被人故意刺激才发了狂,我便连夜派人回去查探。
正巧乌云虎的尸体还有许多作用,所以当初处理之后,我冥家也没有随意将它丢弃,虎骨虎皮虎牙都是珍贵的,找了专人去剥落炮制。
我找到了当初负责炮制变异乌云虎尸体的人,他说乌云虎的内脏被一种黑色的气体腐蚀了大半,很难想象这样一只基本没有内脏的大虎是怎么在死前还差点杀了人的。
本来这属于严重失误,这种异状是要往上报的。但也是我冥家狂妄自大,以为一切尽数掌握手中,这件事情上报并未引起重视,只是记载在日常的卷宗之中,岂料被人回头摆了一道。
幸而那人是第一次见到腹中空空的乌云虎,所以很有印象,时隔几十年我再去调问,他仍旧能对答如流,和数年前卷宗之中写的一模一样。
当时炮制乌云虎相关药物的时候,靠近内脏的部分被浓厚的鬼气侵染,这一部分也不曾丢弃,我已派人将相关物件收拾齐整,与当年的卷宗一起封好,不日就将送达云浪道,希望可助你一臂之力。
我家那乌云虎是为鬼修所害,如今也不知那鬼修去处,那日我与北斗剑派的陆常林一同追踪,却被焚魂宫的付子辉给拦住了,后来此事也没了下文,我找人调查,也没有什么进展。
若师妹有什么消息,望师妹告知一二,我冥三也至少知道有什么了不得的人要对我冥家下手。”
冥三少跟着元浅一般,喊时映雪一句师妹。
他果然心细,许多东西不必时映雪说他就已经调查清楚。
时映雪看柯祎一眼,柯祎已经将这长长长长的五行信看完了。
他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半晌之后才说道:“你叫他不必将东西送去云浪道了,直接送来师门就好,冥三如今还在我门中,不若我们三个见一面,也好商讨对策。”
时映雪正有此意,只是碍于东道主柯祎的意愿,他现下主动,那再好不过了。
倒是第二日时映雪休息好的时候,华严长老双眼濡湿着牵着小阿瑶来和时映雪道谢。
小女孩的双腿已经完全长好了,丝毫看不出她先前的伤口。她走路还不太利落,看起来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走路了。
她虽然不认得时映雪,却从自己的爹爹那里知道了她是吃了面前这个“哥哥”的糖丸子才好的。
所以她人小鬼大地朝时映雪鞠躬道谢:“谢谢前辈帮阿瑶。”
时映雪笑着摸了小阿瑶的头说道:“阿瑶真乖,好好休息,以后都会好的。”
华严长老见时映雪神色稍显紧绷,眉目里有一丝不可忽视的英气,不由得就压下了自己嘴里的问句。
之前的时候她一直乔装在身,等周围已经没有闲杂人等,时映雪对上柯祎的时候,出于尊重便将自己浑身的幻术给解开了。
所以华严现在看到的这张脸是原原本本属于时映雪的,觉得惊艳,也觉得感慨,也更加容易地就从这张极具辨识度的脸上辨认出她的身份。
听冰真人唯二的弟子之一,如今不到两百岁就已经修到心动期了。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不疾不徐,就像是最容易就散去的一团云。
但她终究不会是云,她的光芒将在云雾散尽之后忽然刺目而来,于所有人面前,不由得令人臣服。
时映雪也不想再瞒华严长老了,只留下一个微微笑着略带深意的眼神:“长老,我师门如今并非好去处。明年兰景山听经,我要去,希望长老也能去。”
然后她便走了,只留下华严长老一个人在咀嚼她话里的深意。
兰景山听经与会者不外乎听经者、讲经者。
他这个年纪去听经已经不大合适了,可叫他去讲经,他仿佛又差那么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