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寄北正思忖间,忽然见到冷龙上人走到了离他最近的黑衣大汉面前。
也不知冷龙上人嘴里嘟嘟囔囔的说了什么,那黑衣大汉猛的一张嘴,冷龙上人就势把珠子送到了大汉的嘴里。
接下来,奇特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黑衣大汉的嘴一直在张着,随着珠子的滚入,大汉的口中慢慢的出现了黄色的烟雾,氤氲袅袅,聚而不散。
最不可思议的是,那颗珠子含在黑衣大汉的口中,竟然开始不停地滚动着。随着珠子的滚动,黄色的烟雾也变得越来越淡,过不多时,烟雾竟然消失。而就在这时,忽见冷龙上人闪电般一敲大汉的下颌,那颗珠子顿时从大汉的口中蹦了出来,稳稳地落在了冷龙上人的另一只手掌中。
黑衣大汉似乎很舍不得那颗珠子,就在珠子离口的一刹那,大汉的身子同时向前倾斜,嘴巴依然张得老大,看情形很想再吞回那珠子。
冷龙上人显然已经习惯大汉会有这种表现,他接住珠子的同时,原本敲打大汉下颌的那只手,立时迎向了大汉的顶门,途中伸出中指,在大汉的脑门上点了一下。
黑衣大汉被点中之后,身子马上归回原位,一动不再动了。
冷龙上人瞧着黑衣大汉,语气中透着嗔怪,自言自语的叹道:“唉,你啊你,都行尸这么多年了,贪心的毛病还是一点没变。”
刘寄北心中一寒,暗道:行尸?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些黑衣大汉都是死人不成?
冷龙上人讨回珠子之后,越过第一个黑衣大汉,如法炮制,依次给其余的黑衣汉子也含了珠子,当他从最后一名黑夜汉子口中拿回珠子的时候,刘寄北惊奇的发现,原本乌漆麻黑的珠子已然变成诡异的焦黄色。
迦旃林提也在审视着那颗珠子,见到珠子变了色之后,便用“梵音密咒”对刘寄北说道:“这颗珠子本是上古异宝,名叫‘渔妇珠’,据说具有祛腐化秽的无上妙用。”
随后,迦旃林提收回目光,看着刘寄北的表情有些凝重,接着说道:“你看那七个黑衣汉子,动作僵化,不言不语,看着就不像活人,其实他们并没有真的死去,只是被冷龙上人用邪门手法封闭了心性,蒙蔽了魂魄,这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其实,这些黑衣汉子在变成行尸之前,都是独当一面的高手,而当他们变成行尸之后,更是被秘制的药水常年浸泡,使得他们的身体变得更加强韧,就算是被通常的刀剑劈砍,也伤不得他们分毫,所以,这些黑衣汉子在西域又被称作铜尸。”
刘寄北仿佛是在听故事一般,感到十分惊奇,他再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那些黑衣汉子,见到他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阴气森森,回想起刚才生裂独孤殳的情景,心中不禁仍有余悸。
冷龙上人拿回珠子之后,小心翼翼的重新包好,又放回了怀里,他看了看地上的那堆尸骨,自言自语道:“说起来你也是苻常生的门人,如今葬身于黑魃们的五脏庙,也算是替苻家的先人还了我慕容家一个公道。”
冷龙上人说完之后,望了望天色,紧接着发出一声低沉的呼啸,转身当先离开。
跟着,刘寄北便见那些黑衣大汉也都转过身子,随同在冷龙上人的身后,如同一群附庸,鱼贯而行,不消片刻,也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刘寄北看到他们都在自己的视野里消失以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环顾四周鬼气森森的环境,对着迦旃林提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怎的如此荒凉?”
迦旃林提似乎也有点蜷缩的累了,他先是直起身子,伸了一下腰身,接着倚在石牌的柱子上坐了下来,答道:“这里是太液池的西岸,池水中的三座小岛便是有名的蓬莱、方丈、瀛洲三山。池水的东南乃是建章宫,哦,那里叫做玉堂殿,你的眼力不错,可向玉堂殿那里看一看。”
刘寄北不明所以,不过见他说的认真,便顺着他的指引望去,只见隔着太液池,建章宫旧址玉堂殿那里灯火闪耀,人影晃动,显然不似自己这里般荒凉。
还没等刘寄北发问,迦旃林提已是说道:“这里全都是建章宫遗址,虽然破旧不堪,但是地方倒很宽敞,宇文护想要征讨凤栖原,调集了很多人马,为了便宜号令,便将这些人马都纠结到了建章宫旧址。”
他又指了指太液池东南岸的玉堂殿,叹道:“你刚才也看到了,现如今都是深夜了,可玉堂殿还是灯火不熄,显而易见,住在那里的人一定身份不简单”
刘寄北微微颔首,赞同之余试探着说道:“也许当官的都住在那里?”
他见迦旃林提点了点头,心知自己所猜不错,于是不由自主的想道:看来他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我该好好的问一问他,或许在他的嘴里能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主意打定之后,刘寄北略微沉默了一下,忽然问道:“你是怎么来到长安的?”
迦旃林提看了看刘寄北,后者耸了耸肩膀,解释道:“其实那一次在白云山分开之后,我还是很挂念着你的。”
迦旃林提用眼睛盯了刘寄北片刻,见他一脸的诚恳,没有显现出半点的不自然,于是说道:“说来话长,那一日你虽然走了,可是葛玦还是被我捉了去,尽管途中出了点状况,但他一直也没有逃出我的掌控。”
他说到这里,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那一段时日遭遇到的各种情形,直觉得人生无常,吉凶难测,禁不住心中一阵唏嘘,
沉默了片刻之后,迦旃林提才将他的遭遇缓缓道来。
原来,那天他带着葛玦离开白云山的断崖之后,一路北行,企图越过黄河,直奔精绝门的所在地九女山。
迦旃林提和葛玦俩人沿着浐河北行,由于葛玦一路上很是折腾,一点都不着急赶路,所以俩人走的很慢,多日之后,才到了浐河和灞河的交汇处。
俩人远远的便看到了前面一处山地,如同一条巨龙抬胸俯首,饮水于渭河,迦旃林提远观其形便知道那就是龙首原。
龙首原连绵六十里,东高西低,起伏平缓,东北临渭水,西南到樊川,东北部最高,西南部较低,其上树木葱郁,景色宜人。
长安城建在龙首原的北坡,站在龙首原的至高点,长安城的全貌则一览无遗。
葛玦离开了白云山之后,没过多久,就从晕厥中醒了来,他见自己还牢牢的掌握在迦旃林提手中,禁不住有些失望,索性默不作声,一路上保持着缄默。
葛玦心中十分清楚,迦旃林提一个劲儿的带着他往北走,无非就是想带着他一起回到九女山,用他来威胁葛都,好以此来交换到《仿鸟迹》的秘笈。
葛玦虽然不声不语,可心里从没放弃逃脱的念头,他一直在精打细算,尽可能地拖住迦旃林提,延缓回到九女山的时间,一方面给随后而来的葛城创造解救自己的机会,另一方面也给自己冲开被封的穴道赢得时间。
葛玦在断崖的时候,虽然被迦旃林提弄得晕了过去,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聪明绝顶,也深知自己叔叔葛城的性情,坚信葛城只要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放弃了自己。
在葛玦和迦旃林提相处的这段时间里,经过无数次的琢磨和实践,对于破解迦旃林提封住自己穴道的手法,他已是有了一些心得,深信自己再经过一段时间,定能破茧而去。
对于葛玦这些天表现出来的安静,迦旃林提并没有太多的在意,他本就是一个沉默惯了的人,既然,葛玦没有啰哩啰嗦,他又何必自讨耳根子闹腾。
俩人顺着灞河沿来到了龙首原,站在山下的岔路口,迦旃林提向着右边的山路望了望,知道沿着这条路走,翻过龙首原,便可到达长安。
迦旃林提脑海里出现“长安”两个字的时候,眼前闪过郁久闾家族很多人的面孔,禁不住微微一叹,暗道:真应该到长安青门外看一看,顺便吊唁一下那里曾经被斩杀的柔然人。
想归想,迦旃林提知道这时候绝不是哀婉往事的时候,于是,他带着葛玦沿着左边的小路上了龙首原,等到了山腰,四处一望,入眼的尽是春意,原本有些沉闷的心境在这一刻获得了开解,情不自禁的感到一丝畅快。
迦旃林提在道边找了一块树荫清凉的去处,示意葛玦在此盘桓一会儿,葛玦也是没有异议,于是,俩人十分默契的隔开了一点距离,各自寻找了坐处。
此时已过晌午,温暖的阳光从树木的枝叶间照射下来,映射出一处处斑驳的景象,迦旃林提一边有意无意地看着地上晃动的树影,一边由怀里掏出备用的干粮。迦旃林提递给葛玦一块馍馍,却被葛玦拒绝,迦旃林提也不强迫,收回手来,自顾自的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