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玉定了定神,当即便唤来了宫女。
“去德妃娘娘宫中走一趟,德妃好茶,正巧本宫这儿新得了一些茶叶,瞧着模样不错。便叫她来帮着品一品。”
因为眉玉之前已经是被蒋玉临时想要吃水蒸桂花粽的借口给暂时换去了厨房那儿。面对从前一直都是温和有礼的蒋玉,只怕是一群皆是别有用心之人都觉得这个坤宁宫中的主人还是一国之后,当真是软弱可欺。
只有昨晚,将性格立了起来,不仅是无人敢反驳一声,还是一群人皆是乖巧着替她收拾好一切。
哪怕那个时候的她,早就已经是昏迷了的状态……
一向对自家宫人温和有礼的模样,如今却是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的性格一般。
谁又能真的心里不发怵?
蒋玉心里冷冷地笑着。
面上却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参汤,而眉玉也是在一旁报备着今日坤宁宫中所会消耗的一切花销。
蒋玉静静地听着。
蒋玉同样也笑,她追念往昔地轻声道:“人,不总有年轻被糊了眼的时候。”
南宫瑶愣了愣,“说的也是,谁没有个年少无知的时候。就像是我,当初在看到娘娘被皇上个贵妃蒋若素欺负的不敢怒不敢言,还一心为皇上着想的时候。竟然还因为气愤而特意盛装打扮了一番,然后跑到了坤宁宫中,与娘娘说了好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来。”长孙鸿旭看着蒋玉那小小的身影走远后,也转身回到了书房,静默了一刻,去书桌前取了蒋玉压在镇石下的纸张,慢慢展开,只有一段字。
长孙鸿旭啪的一声合上了纸,“来人!”
一道黑影应声出现,低头跪在了长孙鸿旭的面前。
“昨日蒋玉回府可是见了什么人?”
“回禀公子,蒋小姐自回去以后就一直在屋子里,未曾见他人。”从头到尾,是母亲一个人在承受着内心的无比煎熬。
“让厨房备一碗莲子银耳羹,一会儿我要去母亲的院子。”
“是。”
听着了吩咐,白桃先是一征,然后很快反应了过来,悄悄从后边退了去,准备绕道去厨房通知这件事。
蒋玉看看此时湛蓝的天空,长孙鸿旭,现在的你,应该已经开始出发了吧?
呼,蒋玉不再去想长孙鸿旭的事情,摇摇头,还是快回到院里换了身上的这件衣服才是,若是让其他人瞧见了,怕是又会弄出一大堆的麻烦事了,如今这个时候,她还是不要弄出这些事情来让母亲烦心了。蒋玉想,可能,上一世她和穆连城都没有错。
是她凭着一面之缘,不顾穆连城的不喜便强硬闯入他的世界,既破坏了他与蒋若素的情缘,又亲自将蒋家送到穆连城手中,任他磋磨拿捏。而穆连城,却是毫不手软地拿蒋家当探路前锋,又在一切大成之后,狡兔死走狗烹,更是因为对她的恨,对她,对蒋家一门那样报复。
可是,她纵然有错,穆连城又何尝无过。
至今,她还记得穆连城在后宫是怎样的区别对待,让她孤身一人在诡迷莫测的后宫苦苦挣扎,更添枷锁;记得她在牢中,蒋若素一身华服向她走来,对她矜傲不屑的笑;记得临别前夜,她一跪天子,却原来正是父母亲人死去之时;更记得她于大火之中,百姓愚昧相随,他于高阁冷眼旁观。当蒋玉还是五皇子妃时,人们总是轻蔑看着她,不甘怎的这样一个除了有家世的女子会被五皇子看中,到之所处,目光所集。后来成为了一国之后,虽无人敢直视天颜,但作为慢慢恢复了容貌,又是一国最尊贵的女子,那所到之处会聚的目光,又怎么会少?
太子看着蒋玉面对着台下贵女公子的灼灼目光,仍是若无其事的一步一步行走着,仿佛这天地间,她便是最高的主宰,那般的尊贵,不可侵犯。蒋若素想的很明白,这个时候,必须有个能与柱国府相当,甚至是更厉害的人在前面挡着,将柱国府的怒火转移,这样她们三房才能在这一次之中,安然无恙的退出。
而此时,蒋国公便是她的首选,也是唯一的选择。
蒋若素是蒋国公蒋琛的侄女,在这门亲事之中,他看不上男方,不同意蒋家做亲事。在蒋府,是由蒋琛当家,他说不同意这门亲事,那么蒋家三房呢?定然是听家主的。“但是呢,”蒋琛没看到赵宁月的神情,接着说着,“严大人也委婉表示了,若素的身份,还是太低了些,一个庶子儿媳的身份都有比若素高的,严大人说,就怕若素一个女孩子家,压不住那么多的魑魅魍魉。”
此话一出,赵宁月顿时就变了脸色,蒋若素也在征然了一瞬后,霎时眼眶变的红红的,看起来委屈至极。
蒋涛见了,也坐不住了,直接站了起来,“大哥,你这是看不起我,嫌我身份底给你丢脸了是不是!”说罢,又转头看向老夫人,哭嚷着“娘儿子无用,努力了大半辈子还是混不上去,让娘到老了还一直为儿子的事情担心,还得了大哥的嫌弃,娘,儿子不孝啊!”
蒋涛这般,赵宁月也跟着抹眼泪。陆芸在桌子下,已是牵紧了蒋玉的手,生怕一会儿这莫名其妙的九公主会想出什么不好的法子欺负蒋玉。一身的红衣,本为惑国的妖女,魅惑苍生。如今却又是端庄典雅的贵女,一身的气度,堪比皇后,母仪天下。
分明是两个不同的极端,却偏生糅合在了一起,意外的,更让蒋玉有了一种矛盾的美,从内到外。
长孙鸿旭抬头,恰好看到了蒋玉如彼岸盛开的绝美笑容,带着些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不知为何,心口忽然微微刺痛,长孙鸿旭不自觉微蜷着身子,右手紧捂着胸口。
“又或者是……”
蒋玉剪水瞳子眼波流转,语气温软幽幽,“九公主敢与臣女玩儿,不会却是输不起的吧?”
“你这个……”狐媚!
刘舞悦刚要暴起,却被身侧的刘毅及时抵挡着,拉扯了回来,刘毅转头看向一脸天真无辜的蒋玉,就像是一场笑话,一个魅惑人心的妖女,却如同初生婴儿那般,无辜又懵懂。满脸惊恐第看着眼前对着她笑的言笑晏晏的女子,心里隐约也有些明白,怕是这一次,自己是绝对不会进去宫殿向皇上通知皇后娘娘的事情了。
只因为,蒋贵妃不允许。
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被钳制的宫女不住地摇头,瞪大的双眼一个劲地盯着面前的宫女瞧着,若是眼神能够杀人的话,怕是面前的这个殿前宫女早就已经死了许多次了。
只可惜,不能。
殿前宫女看着被侍卫钳制住的宫女不住地挣扎着,看向她的目光也是满目震惊的,殿前宫女微微一笑,完全无视了女子不住的挣扎和呜咽,朝着压制她的侍卫们微微一笑,随即冷起面容,“既然是极大可能心怀不轨之人,还留在这里打算要给贵妃娘娘添堵吗?还不快给我压下去!”
“是。”几名侍卫听着吩咐,赶忙应到。只是在那一刻,深邃的眸子如同沉寂的黑夜一般看不到丝毫的光亮,神黑不见底。
长孙鸿旭仍是看着平静无比,心底却是截然相反的如同掀起了滔天巨浪一般,久久不得平复。
或许,仅仅只是一个巧合?
不然他又该怎么解释蒋玉忽然之间就直喊起了少庄主,长孙鸿旭无比的确认,当他走过去时候,蒋玉虽然也是痛苦着,可是眼神却是极为清明透亮的,很显然,那个时候蒋玉并没有像他猜测的那一般将他恍惚看成了其他的人而喊出了少庄主这个名号。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曾经的蒋玉一直都不曾想过这些小东西之间竟然会有那么多在暗地之中的腌臜东西。
就像是,蒋玉一直以为他都是心中有她的。“有几分不好——这话又是何解?”穆连城在上方沉声地问道。
太医默默在心底哀叹了自己的种种不该之后,轻轻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稳了稳自己被皇上有些沉的威压吓的又是一抖的身子,然后才是在心底好一番斟酌着才是道,“这——皇后娘娘本为千金之躯,但是却因为前几日的药物之故,留下了不治之病根。本来在臣等的预计之中皇后娘娘在沉睡了一天一夜后,按理说身体多少也还是有一些恢复的可能才是。可是……”
“可是什么。”上位的穆连城紧皱着眉黑沉着脸问道。
太医心头一抖,然后不自觉微颤着身子,领着大无畏的早死晚死都得死的心态才是道,“可是此番微臣为娘娘诊脉,却发现娘娘的脉象杂乱,难辨其非,且更让人担忧的是,就算是如此,娘娘的脉象也是几日微弱难探的。”
脉象微弱,这只能说明这个人的身体早就已经是强弩之弓,又或者是,真的如蒋玉曾经在昏暗的天牢之中与他说过的那样,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模样,其实她自己最是清楚。在进来之时,蒋玉正蹲在一株嫩绿的小草面前,好奇的伸手去触碰它的叶子,见到每碰一下,那株小草被碰到的叶子都会小心的合上,蒋玉觉得有趣,又多碰了几下。
“这是父王从一个在江湖走货的郎士手中买到的,只要一碰就会合上,听说是叫含羞草。”
“含羞草?”蒋玉眼睛晶亮亮地瞧着,“含羞草,果然物如其名。”“长孙公子呢?他在哪儿,快带我去,我有事要见他。”
小厮被眼前的景象惊着了,结结巴巴道,“少,少爷还在后院,小人带小姐去。”小厮见蒋玉这般焦急的模样,几近小跑着去后院的,蒋玉一直在后面跟着。
“少爷,蒋小姐来了。”到了一个房间,小厮敲门道。
“进来。”
小厮转头看了蒋玉一眼,蒋玉吞了吞口水,回头冲跟过来的夏碧摆摆手,“你先下去吧,有事会叫你。”
“蒋姑娘,你,这是?”
长孙鸿旭疑惑地看着面前的蒋玉,一身下人装,额头上满是汗,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满满都是狼狈模样,与昨日见到的那个气容有度的小姑娘根本就是天差地别了。
“由皇后娘娘蒋氏亲执凤印,重统后宫一切大小事物,其她宫妃全力协作……”
虽然皇上从未表现过对皇后娘娘蒋玉的一丝一毫的欢喜和认可,可是却在圣旨之中很是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想法。皇上所存在的偌大的后宫之中,对于能够真正的一丝不苟地管理着偌大后宫且与一丝一毫偏差之人,从头到尾,皇上穆连城似乎都只是认定了一个人。
而那个人,就是在之前如宫中传播的沸沸扬扬的言语里的描述一般无二。这时蒋玉才是抬头看过去,明明是年近三十的女子,如此盛装看来恍惚间确实当真以为仅仅是一个出嫁夫家的极为受宠的新娇娘。
蒋玉眼眸浮起微微的复杂,纵是重来一世,纵是穆连城也时不时因为她的容貌而看滞,可是一直以来,蒋若素却一直都是穆连城的心头挚爱。
又或者说,这么多年来穆连城一直都对她很好很好。
人生最怕的就是对此,同时嫁了一位夫君,且蒋若素还是以已嫁之身再嫁来,而她也是真正的八抬大轿的结发之妻。可是穆连城对蒋若素,她的三堂姐姐,还有对她,从头到尾真的是天差之别。
穆连城听罢,抬头看向蒋若素。在从前时候,这都是他从未发觉的事情。
第一次这般,穆连城从心底不由产生了一种诡异之感,他面色微变地还是看着蒋若素。
淡色的薄唇微微张了张,神情怔然地死死地盯着蒋若素的一双还是盛满了委屈和楚楚可怜的半月的桃花眸子。
如此明显,不仅是蒋玉,就连刚刚正要跟穆连城明里暗里诉说着自己的所经受的许多委屈,想要借此重新让穆连城认回自己的感情的蒋若素也不由察觉出来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似是想到了什么,蒋若素一张在盛妆之下纵然已经是年近而立,却也仍是具有花容月貌的脸纵然是被细细扑了胭脂,也是不由变的有些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