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长孙鸿旭转头,“周王爷说笑,周王爷的皇妹乃是一国之公主,对于令妹的性格,魏某实在是不感兴趣。”
“你!”
刘毅咬牙,负于背后的手掌猛然攥紧,却仍是僵硬地挤出一丝干笑,“少庄主说笑,本王也没有其他的意思,少庄主莫要多想。”
长孙鸿旭挑眉,没有回话,一时,气氛莫名更加尴尬。
忽地,一直都站在‘少庄主’身后微侧地方的男子,一身的玄色衣服,长发散乱,只余一根细长的坠着翠绿通透玉珠的额饰点缀着,尾端系于脑后。
端的是邪魅不羁。
众人的视线统一转移,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一直跟在少庄主的一旁。若说是主仆,这个人却并未有什么顾忌,与第一庄的少庄主之间也是分外随意的很。可若说是挚友,仔细观察一番就能发现,他的行为举止之中不自觉带着微微的恭敬。
比如,从宴会上一直到方才,他总是后与少庄主半个步子,亦或是在后方身侧,从未越过那不经意的半分距离。
见着气氛已经变的十分诡异的蒋若素咬牙不止,此时也是不甘落后,几步上前挽着蒋玉的胳膊,笑了下,“若素早就听说这明华园有一奇景,一直都未曾得见,我与五妹妹也都好奇的紧,不知可否同往?”
太子温润一笑,刚要回话,一旁的二皇子就已经是手摇着折扇,一派闲适,风流尽显。
“只是好的,本皇子相信,有蒋三姑娘这样的美人同往,定也是乐亦无穷。”
蒋若素暗暗将目光瞥向了五皇子穆连城的方向,却仍见他垂着头,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咬唇,笑着看向二皇子,眉眼弯弯,“二皇子夸奖,在五妹妹面前,美人二字,若素愧不敢当。”
说罢,又抬头,眼角余光朝穆连城方向看过去,发现他正在看自己的方向,仔细辨认,那道目光,直直地越过了自己,看向了自己的身旁位置。
身旁,是蒋玉。
蒋玉自是也注意到了穆连城隐隐投过来的视线,心中好笑,莫非这么长时间了,穆连城还在掂量着自己的价值?能让他这一世这么犹豫着,自己,还真是幸运。
眼波流转之间,已是冷冷注意到蒋若素看向自己的目光由惊讶变成醒悟,慢慢转变成愤怒。
缓缓勾起唇角,转头,看着蒋若素微微一笑,将手放在了她拽住自己衣袖的手上,满脸天真,道:“三姐姐,既是如此良景,妹妹我也想与南宫姐姐她们一起去瞧瞧呢,不如,姐姐还是另找人陪你吧。”
自从他见过她以来,大多时候都是一身的大红,如烈焰的红唇微抿着,本该是清丽的剪水瞳子,她看人时,眼角轻轻一挑,却是媚态横生,潋滟风华。
天生的媚骨。
可是,也分明是这样的她,眼里却常常带着小兽的懵懂,清凌凌,白亮亮的,弯弯的浓黑长睫微微颤动着,勾出一道惑人的弧线。
“或者说,你是在欲擒故纵?”长孙鸿旭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蒋玉发上的海棠玉饰若有所思道。
蒋玉终于回神,干干地提了提嘴角,有些无语地看着与自己贴的已经有些近的红衣男子,也不再想着去远离,反正到最后都是无用功。“少庄主身份超然,蒋玉只是区区大明臣子之女,实不敢欺,又何谈欲擒故纵之说。”
长孙鸿旭刚拂过少女发顶的手稍稍停顿了一下,才是低头,认真地看着已经是近在咫尺的女子,她的皮肤很是白嫩,就像是温热润滑的牛乳,让人不觉脸热。而红艳的带着几分小巧的嘴唇清润润的,正微微抿着,如雪地的红莲,娇艳欲滴。
“今日这身装扮不错,红色果然很是适合你。只不过。”
长孙鸿旭压低了声量,在蒋玉看不到的地方,眼里沉沉浮浮着,骨骼分明的如上好白玉的手灵活转换了位置,不顾蒋玉的挣扎,轻轻触碰在了其的白净的小脸上,顺着蒋玉脸颊的弧线下移着,最终停留在蒋玉微抿着,有几分水润的艳丽红唇的嘴角处,细细流连。道:“你生的好看,只是这说出的话,却实在是叫本少主不喜的很。”
与他太生分了,他们本不该如此的,本该……此处虽是大明,她所熟悉的地方,可是若真是惹急了,也难保刘舞悦不会狗急跳墙。
眼前一阵的恍惚,时间仿佛回放到当年,那个她从宴会上受辱回府的几天后。
“真是好巧啊,蒋国公府的五小姐,蒋玉。”
面前的女子穿着金丝红纱的露肩纱裙,一双红锦短靴之上串着铃铛,走起路来铃铃做响。因是来到了大明,所以在外面欲盖弥彰地散散披上了一层轻薄大红的拢烟纱外衫。露出来的肌肤虽不如大明女子白净如雪,却实实在在地,小麦的淡淡皮肤,看着紧致细腻,意外有几分别样的美感。
再者,比之当时的蒋若素,实在也不差什么,刘舞悦身为天秦最为受宠的九公主,也是个少见美人。
“……九公主,好巧。”
当时的她,虽是不到及笄之年,可是在蒋若素的刻意教导下,每天都是浓妆艳抹的,妆容夸张的很,完全就遮挡住了原本的明艳美貌。那个时候,每天都是学着蒋若素,穿着一身根本就不适合自己的白裙,东施效颦。
亦或是不顾陆芸的皱眉,黄嫩的,墨兰的,总是换着,是很少穿大红的衣裙的。不仅是因为蒋若素曾说过,穿着红衣的女子,总是不安分的,惑国魅人。
而且,太张扬了。“那可不,我还曾远远见过这蒋五小姐一面呢,正是在街道上,我瞧着马车的车帘掀起一边,露出了半张脸,白白净净的,真是好看的紧,不愧是蒋家双姝之一。”
一时,众人皆是感叹,这蒋国公府,以前的状况尚且不说。那时候,蒋府除了一位与蒋国公蒋琛沾边的三房侄女,才貌双全的蒋三小姐蒋若素之外,其他几房姑娘皆是平凡的很,不为人知。
而蒋国公蒋琛唯一的女儿,蒋五小姐蒋玉倒是不平凡,除了很少露面以外,她的事情一般都会在京都传扬的人尽皆知。只不过,比起同在蒋府的蒋三小姐蒋若素的无双美誉,蒋五小姐这位正牌的真真正正的贵女子,却是不尽人意。
更是在同府姐姐的对此之下,名声到底不堪了些。
想起了他们曾经听到的各种关于蒋五小姐的传言,刁蛮任性,貌丑无颜,不仅如此,还甚是无才无德。一开始他们也是有些怀疑,堂堂蒋国公府的嫡女又怎么可能会如此的不堪?但是,空穴不来风,且蒋国公蒋琛也从未出面反驳过,所以久而久之,他们也就确实相信了。
“前儿我路过茶馆,还听见有人在说起这位蒋国公府的蒋五小姐呢,我无意听了一耳朵,说什么皎皎天下月,艳艳地上花。啧啧。”
“哈哈,那是自然,蒋五小姐可是真的漂亮,艳绝无双啊。”
一直听着的二贵子也是笑着附和,“这蒋五小姐可不是才貌独绝,又心地善良嘛。”“既然你已经想明白了,只要不关系天秦的名誉,不像今天这般让天秦沦为其他三国的笑柄,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可以随你折腾,只要你出了气。”
刘毅这样说着,心里却是想着,他的这个九皇妹的确是被父皇宠的娇惯了些,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大恶大凶之人。他之所以敢说出他们还在大明京都的期间,只要有那个能力,刘舞悦可以随意折腾蒋玉来出气,就是因为他相信,他的九皇妹是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情。
最多,也不过是让蒋玉,这个让她在大明权贵乃至于整个京都丢尽了脸面的人声名狼藉,颜面尽失罢了。
虽然他知道,这样的惩罚对蒋玉来说可能有些过重。不过没有关系,以后她会跟随自己回到天秦,在那里,认识她的人不多,身为王府侧妃,出府的机会也是几乎没有。在他的身边,蒋玉不用担心会受到外界流言蜚语的伤害了。
只不过在大明的这段时间,还需要她让九皇妹趁早消消气。
“那是自然。”
刘舞悦看着刘毅嘴角的一抹淡笑,斜了一眼,对于刘毅所说的话还是赞同的,或者说,不用刘毅今天来提醒,她本来就是这样想法的。“这到底是哪个不识好歹的,竟然将好不容易才开花的海棠这样子糟蹋!”
“嘘,快别乱说!”
仍是一身红衣,却是比宴会那日更显身形。
一根火红的长鞭被卷了几圈,行走之间把手上缠绕垂余的红色丝带随风飘扬着,花丛红衣,黑发长裙。眉目精致之中还带着几分可见的凌厉。
“本公主糟蹋的,你又待如何?”
悠悠不知何故低沉几分的声音响起,正围在一株海棠矮株之前的几位侍女在听到身后的声音之时,不由齐齐浑身一颤,紧接着下一瞬,就见一群侍女混乱地跪在地上,头垂地极低。
“见过九公主!”
“公主饶命,奴婢不知道是公主做的,求公主饶了奴婢一命吧,求公主了!”一开始谩骂的侍女此时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是怕的。
若是其他主子还好,可是她们侍奉的这个九公主却是脾气娇纵,面对她们这群奴仆,稍有不称心如意的地方就对她们非打即骂,这几日她们更是如履薄冰,提心吊胆着。
可是哪里晓得不过是今早无意识的一句话。现在就让自己面临着要被严厉打罚的危险?
“七哥你看,这大明的女子啊,便是一个奴仆,也要比我们天秦要胆小的许多,啧,这般的贪生怕死呢。”
刘舞悦轻笑着抬手,用长鞭的把手轻抬起那名一直求饶着的侍女的下巴,露出一张惊慌失措到已是面容惨白的脸。
明明笑的柔和,声音也温柔姣切。“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的背后竟然会是她完全想不到的模样。
“怎么不会。”
刘毅看着自己的这个一向受宠的九皇妹,难得惊愕到呆滞,莫名有些想笑,可是刘毅知道现在根本就不是他能发笑的时候。
不一次性将前因后果给她讲清楚的话,以他对于自己皇妹的了解,不需要很快,可能在下一个时辰她就会变得像根本就没事人一样,根本就不知道深浅。若是在这样放任下去,不定以后会闯出什么祸事。
到时候,刘毅有些哀切,只怕是连强大如天秦都无法为她收尾了。
“你可知第一庄的庄主已是多年未曾出现过,现在天下第一庄的大小事务全由少庄主魏涯一人全权负责,地位堪比庄主,便是在父皇面前,他也有那个自信与父皇平起平坐,舞悦,你觉得你不过只是父皇众位皇子皇女之中的一个,怎么有那个身份去威胁魏涯?”
父皇竟然也只能与那个少庄主平起平坐,怎么可能呢,那个少庄主是什么身份,仅仅只是一个江湖门派的少庄主而已,也仅仅只是少庄主啊。
“皇兄,你别骗我了,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少庄主而已,父皇又怎么可能受他的威胁呢。”
说着刘舞悦想到了什么,也仿佛是给自己找到了解释和解决问题的机会。
蒋玉昏昏沉沉地醒来,四周一片的昏暗,隐隐的头痛让她不适应的轻皱起眉头,刚要抬手,却在隐约投过来的光亮之下,发现自己竟是穿着一件粗麻布的白色囚衣。心下顿时一惊,不知道现下又是怎么回事。
好歹经历了那么多,蒋玉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四处打量着自己如今的状况。
自己正躺在地上的干草铺就的一层仅算是干净些的地方,没有干草的地面,阴湿,潮暗,透着一股腐朽的发霉了的味道。仍是直躺着的左腿微微屈起便想要双手撑着坐起来。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哗啦啦的声响,蒋玉的正要撑起身子的动作猛然一顿,这个声音她很熟悉,正是前一世的天牢之中拷在她脚踝处的手指粗的铁链移动的声音,因为屈辱,所以深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