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毅听罢微微一笑,对于刘舞悦的话不否认,也不肯定。
“既然你已经想明白了,只要不关系天秦的名誉,不像今天这般让天秦沦为其他三国的笑柄,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可以随你折腾,只要你出了气。”
刘毅这样说着,心里却是想着,他的这个九皇妹的确是被父皇宠的娇惯了些,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大恶大凶之人。他之所以敢说出他们还在大明京都的期间,只要有那个能力,刘舞悦可以随意折腾蒋玉来出气,就是因为他相信,他的九皇妹是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情。
最多,也不过是让蒋玉,这个让她在大明权贵乃至于整个京都丢尽了脸面的人声名狼藉,颜面尽失罢了。
虽然他知道,这样的惩罚对蒋玉来说可能有些过重。不过没有关系,以后她会跟随自己回到天秦,在那里,认识她的人不多,身为王府侧妃,出府的机会也是几乎没有。在他的身边,蒋玉不用担心会受到外界流言蜚语的伤害了。
只不过在大明的这段时间,还需要她让九皇妹趁早消消气。
“那是自然。”
刘舞悦看着刘毅嘴角的一抹淡笑,斜了一眼,对于刘毅所说的话还是赞同的,或者说,不用刘毅今天来提醒,她本来就是这样想法的。至于原因,呵,想起一个时辰之前,自家姑娘大义凛然,温柔恳切,“本小姐的贴身侍女,自然要是琴棋书画都要习得一些的,不若日后,岂非叫他人笑话?”
这话说的在理,春红和夏碧都反驳不得,其实除了棋艺以外,其她的琴书画等,在姑娘时不时地有意说教之下,就算没能上手,她们也是都会一些的。
棋倒是未见姑娘拿出过,今日还是第一次。
虽然对于此,春红也暗暗与她说过,便是一个大家贵女的侍女,大抵也只需管理能力强,手上的针线活也要拿得出手,最后,大概就是聪明而又衷心。
哪里又像她们家姑娘,每每总是带上她们,可能迟早,她都要比许多稍富贵家的小姐都要强许多了。
蒋玉看出了夏碧的郁闷,不禁有些好笑。
一刻钟之前,前院里被母亲指派了一个小丫鬟,也不知是什么事,蒋玉没想管太多,只随意着想派个人过去瞧瞧。好歹经历了那么多,蒋玉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四处打量着自己如今的状况。
自己正躺在地上的干草铺就的一层仅算是干净些的地方,没有干草的地面,阴湿,潮暗,透着一股腐朽的发霉了的味道。仍是直躺着的左腿微微屈起便想要双手撑着坐起来。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哗啦啦的声响,蒋玉的正要撑起身子的动作猛然一顿,这个声音她很熟悉,正是前一世的天牢之中拷在她脚踝处的手指粗的铁链移动的声音,因为屈辱,所以深入骨髓。
刻骨铭心。
静默了一瞬后,蒋玉抿嘴,默默继续撑着坐起来,才是有心情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没有医者来检查,她也知道实在是有些不好,全身无力,嗓子也干燥的仿佛着了火,呼吸之间也是慢慢的火气,嘴唇干裂着,她想说话,尝试了一下,却是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就是方才紧抿着唇的功夫,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腥味道蔓延在口腔中,那是干裂的唇因为抿嘴的动作渗出的血的味道。那他只能伪造出蒋家大房的人畏罪自杀的模样,这是唯一一种有利于贵妃娘娘也有利于皇上穆连城而不会让他因此怀疑的最简单的方式。
可是如今看来,却是有几分难办。
这个传说中蒋家大房的嫡女,现在大明民众众口铄金的惑国之妖女,仍旧是大明名义上的皇后娘娘,有她在的地方,自己又如何去下手?
更何况在距离此间牢房的不远处,还有大明的当今的圣上,且他身边站立着的穿着狱卒衣服的持刀男子虽然现在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可也不绝对不会是一个好惹的对象。
想及此,黑衣男子更是小心翼翼地往更暗处躲去。
蒋玉和穆连城还在这里,他是绝对不可能下手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只能等。
“爹,娘……”
蒋玉征然出声,更是与此同时在上前一步后毫无征兆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哎!玉儿!你这孩子在干什么,快起来!”
陆芸还未从看见蒋玉到来的欣喜之中回过神,就看见蒋玉已是一言不发地跪在她面前,那一瞬,她恍惚看见了自己的女儿,这个让她心疼了半辈子的女儿五岁生辰之前的模样,她已经真正的长大了。自上次皇家寺庙昏迷之后,再次陷入沉睡之中,且先后去了不少三名太医,得出的结果皆是无能为力。
上一次蒋五小姐昏睡的原因是因为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身体进行的自我保护,而这一次,却是根本就诊断不出原因。
蒋五小姐,是真的无端陷入梦魇之中了。
听蒋国公府府内传出来的消息,如今几位太医皆是束手无策,只能尽量开着些方子,调理身子,保证蒋五小姐在陷入梦魇之中沉睡不醒的这段时间里,能够使人不那么快消瘦下去。
“都是我不好,一个不注意,竟然会让人钻了这些空子。”想到她在府中听到的那些蒋五小姐身患恶疾的消息,并且很有可能整个京都的人,或者说那些权贵之家都已经听到了这些流言,她就恨不得抛下自己一直以来的优雅,直接上前撕了那些多嘴多舌之人的嘴!
让她们竟然敢胡说八道,不仅在府里谣传,还传的满京都都是这样的消息。
“不关你的事的芸娘,”自从知道了蒋玉出事,蒋琛在外工作之时是一刻都不想多待,迅速处理完了手头上的要紧事物,然后安排请假,他已经打算好好地在家陪陪妻女,如今他们的女儿蒋玉陷入梦魇之中,一直沉睡着,陆芸心中的滋味肯定是极为不好受的。“真要怪罪的话,也是怪我,都回来了也没能保护好你们,玉儿至今昏睡,你也因此劳心伤神。”
“安心,玉儿生来运气好,相信这次也是虚惊一场,芸娘,你还是先好好顾着自己,若是玉儿醒来看到你这般模样,怕是她心里也会很不好过吧?”
蒋琛亲自倒了一杯蒋玉这里特有的蜜茶,递给了陆芸,“来,喝些甜茶暖暖,一会儿便去歇息着,如果等玉儿醒来的时候你却病倒了,岂不是得不偿失,嗯?”连带着自己的身子也是往后踉跄了一下才是稳住,手笔不自觉收紧,将怀中的女子更是小心地按在怀中。
“蒋玉,若素一直关心着你这个妹妹,你就是这样回报她的!此般毒妇,怎敢说自己不愧母仪天下!”穆连城抬头,看向蒋玉的目光又是变的冰凉,仿佛昨日隐隐露出的温度是旁人的错觉一般。
“连城,这不怪妹妹,是妹妹说的对,若素,若素与陛下情爱非常伦,是若素妄想了。妹妹会说这些,也只是因为不甘心连城对若素的好,连城不要怪罪妹妹了。”蒋若素在感受到穆连城冲出来抱住她之后,眼里极快地划过一丝得意,不过此时却是紧咬着下唇,眼角微微泛红的模样,分明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却是埋在心底,不敢说出一分一毫的可怜。
蒋若素已经许久没有在自己面前这么受委屈了,她一向坚强,很少落泪的,根本就与一般的菟丝花一样的女子不同。可是如今却为了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从蒋玉这里受尽委屈。
穆连城原本还有一丝对蒋玉的处以死刑而有所不忍,可是现在看来,却满满都是对怀中因他而受尽屈辱的女子无尽的疼宠与怜惜。
他又是何德何能,能让蒋若素这样宛若天上仙的女子为他一心一意?怕是除了蒋若素,再也没有一个女子能在不看重他的身份地位后,一心一意对他好吧。
而那个蒋玉……
穆连城看着身在牢中的白囚女子,骄傲自大,自以为是,刁蛮任性,如今更是连一心挂念她的姐姐都容不下一丝一毫。
这样的女子,比起他的若素,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蒋玉,朕要你现在就跪下来,给若素道歉!”
“连城——”穆连城的脸色有些青黑。
蒋若素也是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了,看着蒋玉的目光仿佛淬了毒,却不敢在穆连城没有说话之前去打扰。
现在也不是个打扰的时候。
不过面对蒋若素的目光,蒋玉却是毫不在意地轻笑了笑,直截了当地进行了无视。
看向穆连城,笑的温婉又动人,“此为其二,本宫不管是作为五皇子妃还是现在的一国之后,本宫对得起大明的所有黎明百姓。”
“自从本宫假给了皇上,五年艰辛与陪伴,两年的深宫生活,本宫自认章礼典故,本宫从来不曾半分逾距,一举一动都是绝对按着宫规执行,让皇上从来不曾为后宅所扰,也从不曾做出过让皇上,让陛下有损皇室国威的事情,不论大小!便是如今大明举国都说臣妾是惑国妖女,为什么?没有证据,就这样平白无故地污蔑?百姓多愚,从不曾想过,本宫身为这个国母,除了不曾看着皇上强纳弟媳进宫,且处处护着这位皇上一直都心悦的人,不让后宫的那些各人心思的宫妃去挑衅打扰。本宫又哪里做过一件不对之事!”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有了改变蒋家大房命运的一天,也有了惩戒曾经在前一世里欺她辱她害她之人,还有那让她一片痴心错给,那个在自己面前与仇人恩爱的负心之人。
她发过誓,那些曾经对她不起的人,她都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再不信世间的半分无缘无故的靠近与喜欢。
也发誓,要和爹娘,还有弟弟用心地生活,弥补自己曾经错过的点点滴滴亲情,也是依靠着自己已知得记忆,帮着蒋府躲避几次危险,只为保护蒋府能够一直像现在这样安宁和乐,再也不会像前世那般,被她愚蠢地连累,最终连最后一面都不曾见过,就被提前葬送了阴司地府。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事情又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明明她已经快要及笄,明明蒋家已经明显不会再走从前的那条看路,前途和未来都是一片光明的。
可是为什么只不过是一觉醒来,她又回到了曾经遭受火刑的前夕?
这个一切都将成定居的时候?
蒋玉不懂,也不想懂。她只知道,在她几个日夜不曾回去的时候,就在她以为曾经经历过的那几年不过是自己异想天开的一个美好的梦境的时候,却忽然意识到,那不是梦,那是她曾经亲身经历过的。
而她在确切的说,如今下这个暗无天日的牢房之中的生活,已经,可以算是她第三世的经历了……可是,像是他们这些老官员又是如何不知,此次蒋国公府大房遭难,其很大原因仅仅只是因为其三房的不甘居于其下,有心故意而为之罢。
而金銮大殿之上的皇上,这个以铁血手腕迅速在短短两年之内收服了朝野上下的年轻男子。
蒋家三房提供的证据又是如何全面真实?
不过是蒋家大房是他的心腹大患,纵然蒋家大房的嫡女蒋玉是他的皇后也不能够完全的信任,对于蒋家大房,他知道,这个年轻的皇帝,向来是抱着蒋家必亡的心态的。就是与他举案齐眉,帮他甚多的蒋家大房嫡女蒋玉,他有理由相信,这个年轻的皇帝在前几日还是从未想让她活着的。
因为穆连城向来清楚冷静,蒋家大房的蒋琛,还有其背后的陆正侯府,一日不除,迟早为他所大患。
可是如今——
还有这道莫名奇妙的圣旨,圣旨里面所写的内容,皇上并没有与他们提前商量过……
南宫丞相手里拿着白石的笏板,心中不由微微感叹。这个皇帝已经是成长了许多,现在许多事情也已经不需要他们这些所谓的元老能够去左右的了。
只是忽地,莫名心中一动,他微微侧头,看向了笔直站在他的同排另一旁的一个冷冷清清的身影。
眼角余光仔细观察者这个多年前的状元及第状元郎,分明是同一个官场,可是他却发现,这么多年下来,这皇上手下的心腹之一的臣子陈策,如今倒是越发的冷清了。虽是穿着一身麒麟的官袍,却不见丝毫的圆滑世故,一双眼睛神采暗敛,有时候就连他也丝毫探不出这陈策心中的想法。
风秀青年,是个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