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舞悦在原地深吸一口气,想到刘毅临走时所说的话。
忽地笑了。
一手慢慢捏紧了手中的长鞭,看着眼前早就被她摧毁地不知面貌的海棠植株,眼里光芒闪动。
地上的海棠,再不复昨日的娇艳,零落成泥碾作尘,无人叹风华。
烛火悠悠,昏黄的灯火,映照在不远处的双层脚榻黄梨木大床上少女带着丝丝薄汗的小脸上,轻皱着的细柳眉,还有略显得苍白的,平日里总是艳绝的小脸上。
而昨日清晨,春红敏锐地注意到自家姑娘眼底的一片淡淡的青色,意识到许久不曾做噩梦的姑娘又做噩梦了。在给蒋玉梳妆打扮的时候,倒是没什么表示。
不过在趁着蒋玉收拾好后吃早膳的功夫,快速走了一趟小库房,将床头的那个同是绣花的青花枕换成了手中的干花枕头。
男子仍是保持着方才的动作,面具之下的那张总是风轻云淡的脸,有些冷,像是窗外的凉。
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此时幽深着,直直盯着仍是在梦中难耐的少女紧闭着眼的脸上,良久的沉默着,不知是在想什么。
长孙鸿旭抿直了薄唇,看着仍是紧闭着眼睛摇头惊恐低喊着的蒋玉的目光尤如一把尖锐的利刃,化为实质一般,如墨浓深。
而早已陷入昏睡之中的蒋玉,无知无觉。
蒋玉昏昏沉沉地醒来,四周一片的昏暗,隐隐的头痛让她不适应的轻皱起眉头,刚要抬手,却在隐约投过来的光亮之下,发现自己竟是穿着一件粗麻布的白色囚衣。
这里是天牢,大明的天牢中最里面的一间牢房。
因为是在最里面,所以常年昏暗着,唯一的光源就是暗色的斑驳高墙之上那个小小的空窗,或者说,只是一个为了防止天牢深处的犯人憋闷而死的一个小小透气口。
那样的微不足道,却能够为她带来光亮,是曾经蒋玉在幽黑的天牢之中,唯一的救赎。
这是……蒋玉皱了下眉,终于是将目光落到狱卒领头的身上,眼角轻挑着,缓声不紧不慢道,“怎么,本宫这个皇后娘娘,现在竟然还使唤不动一个人?”
长时间没有喝水,蒋玉的喉咙干痛难忍,声音也不复清亮,低哑的,却让牢房之外的人顿感压力倍增,是蒋玉身上独属于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后的气势,非常人可比。
“不,能的,还请娘娘稍等,卑职这就命人送来。”“等等。”
黑脸狱卒刚转身,就听见里面的女子忽然出声阻止。
黑脸狱卒又忙回身站好,“敢问娘娘可还有其他吩咐?”
蒋玉抬头,悠悠地望着牢房之中的那个透着光亮的小窗,目光在一瞬之间变的神秘莫测,幽深的,是黑脸狱卒看不懂的神色。
“一会儿,你……”
蒋玉忽地沉默了下,有些不确定这个时候穆连城会不会过来见她,又会不会答应让她与爹娘见上一面。
身后,昏暗的牢房之中,垂着眼帘的蒋玉无声勾起唇角,知道这是同意了她的意思,便不再多想,只安生等待着,等待着穆连城的命令,到底,穆连城是会来见她,亦或是准许她再去看爹娘他们一眼。
亦或者是,不见也不同意她的请求。
蒋玉睁眼,目光幽幽。
这,是曾经的她,那个还是四六年华就死于火海以前的她。
蒋玉怔怔出神。
现在她能感觉到发生在她身边的这一切是这样的真实不作伪,真实到她都要以为这根本就不是她最开始以为然的只是前世发生过的一个梦境,它是真实存在的,根本就没有梦中的那抹始终如影随身的虚幻之感。
就好像,现在才是确切存在着的,而她所谓的重来一世的京都近十年时间,都只是她渴望已久却终是触不可得的黄粱一梦,最美好的一梦。
她现在,根本斗不过穆连城,也斗不过蒋若素,明知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可是,她的父母弟弟,也许就跟她几个牢房之隔……
“听说,你想死。”
平淡冷漠的话,让蒋玉一时有些怔愣,抬头看了眼牢房之外挺俊站着的一身明黄的绣着五爪金龙锦袍的男人,当今大明的铁腕皇帝穆连城。
蒋玉抿嘴,露出一个轻松的,有些认命的笑,继续道:“陛下也不必反驳,惑国妖女,这么大的一顶枷锁悬于头顶,臣妾……就知道,臣妾已经,活不长了的。”
臣妾二字一出,让蒋玉不禁心头微微一颤。
心中不禁苦笑,都已经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了,可是她还是理所当然的,早已忘记自称臣妾之时的样子,如今再次听到,还是从自己口中说出的时候,原来是这么的不适应。
“您说凭什么要放了他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您还说凭什么要留下后患。呵呵,”
蒋玉想到自己曾经所经历的一切,笑的旁人有些凄凉,自己也觉得有些悲苦。
“包括臣妾在内的蒋家大房几人,陛下,不是早在心底就已经决定要斩草除根了吗。”
“蒋玉,你以为朕当真不敢杀你?”
当年的那个相传刁蛮任性的女子,现在只是随地一坐。
纵是身穿囚衣,纵是身处牢狱,可举手投足都是身为一国之母的矜贵与傲然,还有周身不怒而威的气势。
若非她身后的蒋家大房一门是他非除不可的心腹大患,若非他的若素太过贴心,他并不想这样委屈了她。
他想,或许这蒋玉,正如民间最开始传言的那般,是最成功的大明皇后,是他最得力的助手。
蒋玉,蒋玉。
蒋玉就是她天生的克星!
不管自己如何的努力,可是到头来,似乎总是比不过。
不管是蒋玉身为蒋国公府唯一嫡女的身份,还是当年明明是她与穆连城两情相悦,可是也还是斗不过蒋玉的刁蛮与任性,因为自己喜欢,所以随心所欲的一句就能求得圣上赐婚。
纵然穆连城因为厌恶,将婚礼弄得极其简单,可是这也抵不过她的五妹妹和自己喜欢的男子成了婚。
两年间,明里暗里,她都在不动声色地渐渐消磨五年来穆连城对蒋玉的那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无数次在穆连城面前强装坚强,也曾在时机合适的时候仿若无意的说出“臣妾也想尝尝,做皇后的滋味儿。”
终于,她废了多少辛苦,才是将蒋玉扳倒在天牢之中。